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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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景衡开始说话,温热气息打在她指尖,韫仪将手一缩,下一秒,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
  薛景衡道:
  “从三品以上皆受邀,像段将军,宇文侯爷这些,自然受邀在列。”
  薛景衡怎么不明白家妹的心思,因而故意似的,加重了宇文二字,果见薛芩芷娇俏的少女脸蛋儿一红,埋头喝粥,再抬不起头来。
  薛景衡眼中笑意流窜,掌心里的小手却有些瑟瑟发抖,他放开她,转向韫仪,极有礼貌地问道:
  “明日便有我兄妹二人随同公主前去,您意下如何?”
  韫仪惊讶地问:
  “爹爹不去吗?”
  只看薛景衡无奈一笑,薛潜重重哼了一声:
  “酒池肉林声色酒肉!避之不及!”
  这位薛大人素来以文学居士自称,自然瞧不上这些个名利场。且他对萧怀雪有偏见也不是一两天,几番思量下,是更不想去了。
  而另一边的平战候宇文府上,也因着这场晚宴起了不少争执。
  宇文熙,宇文家的长女,便是怎么都要嘟囔着要去参加,且还要带上自己的夫婿,正五品翰林院大学士金钊林参加。
  宇文玏不满,扬言只带上宇文熙胞弟宇文沛,宇文熙已经嫁人,本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得抛头露面,更何况还要带上个正五品官阶较低的夫婿,宇文玏自然不愿。
  而宇文沛年华正好,正是茁壮扩大势力时,正该参加这些晚宴,结识文武官友拓宽人脉。
  宇文熙气急,本就泼辣强势的性子差点没把家里吵翻,反观大学士金钊林,性子稍显懦弱,躲在妻子后面不说一句,宇文玏也是个急性子,两父女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以宇文熙独自赴宴收场,父女二人落得个不欢而散。
  一晃地,便道了晚宴当日。
  临近夜幕,御膳房炊烟袅袅,忙忙碌碌,一道道精美菜品被烹饪,摆上一方的长方桌上,有人撒上葱花香菜,补上菜品最美的卖相。
  这等级别的晚宴,堪堪算得上满汉全席。
  第一份,头号五簋碗十件——
  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一品级汤饭碗。
  第二份,二号五簋碗十件—— 卿鱼舌烩熊掌、米糟猩唇、猪脑、假豹胎、蒸驼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野鸡片汤、风猪片子、风羊片子、兔脯奶房签、一品级汤饭碗。
  第三份,细白羹碗十件—— 猪肚、假江瑶、鸭舌羹、鸡笋粥、猪脑羹、芙蓉蛋、鹅肫掌羹、糟蒸鲥鱼、假斑鱼肝、西施乳、文思豆腐羹、甲鱼肉肉片子汤、茧儿羹、一品级汤饭碗。
  第四份,毛血盘二十件—— 炙、哈尔巴、小猪子、油炸猪羊肉、挂炉走油鸡、鹅、鸭、鸽、猪杂什、羊杂什、燎毛猪羊肉、白煮猪羊肉、白蒸小猪子、小羊子、鸡、鸭、鹅、白面饽饽卷子、什锦火烧、梅花包子。
  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热吃劝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彻桌,鲜果十彻桌。
  所谓满汉全席也。
  临近夜幕,该准备的御膳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林林总总摆满了五大条长桌,可谁都知道,这些晚宴多多少少都带了些鸿门宴的意思。
  重点从来都不在菜上,好酒好菜的摆上去,说不定撤下来时是一筷子都没动过,充其量一个门面二字。
  萧怀雪上位以来崇尚节俭,是以从来都厌恶此等大肆铺张之事,可这次却未曾施压,想来是西澜国之事当真惹得他焦头烂额,无暇管这些琐事了。
  不用同那眼神阴婺喜怒无常的暴君斡旋,御膳房自然一片祥和,菜品已然出完,剩下的便是端菜,布菜的小事,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阿宁也有些倦了,九姑娘存心将她提拔为自己的左右手,凡事都让她做,她顶着身后不时飘来的闲言碎语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九姑娘一挥手,众人揉着肩扭着腰四散,欲回房稍事休息一番,阿宁回了房,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屋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待她换好后,三宝却进了屋,怔怔地看着她,感叹道:
  “当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呢,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儿呢。”
  当然,阿宁那张脸,当然是搭不上大美人三个字的,只是阿宁素来穿的衣衫偏暗色,看着有些简朴并不抓眼,可她今日却穿了一袭浅粉色的套裙,罗纱轻摆,娇嫩动人。尤其她肤色净白,白|粉相间,相得益彰,更显出众。
  这一身粉衣衫,可比阿宁平日里那平平无奇的布衣好看多了。
  三宝眯了眼,凑过去:
  “阿宁姑娘这是要去做甚?可是要私会情郎?”
  ‘阿宁姑娘’将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放下来,如水布般一泻而下,伴着点点幽香,稍加掩饰脸上醒目的暗红胎记。
  三宝又怔了怔,她是一直都认为阿宁隐约带着股风韵的,以前总说不清道不明,今日被这么一点,总算找到了个贴切的词语:
  正所谓‘眉目间风情万种,却美不外现偶而逢之也。’
  唔。。。。大抵是这么个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满汉全席真是……诱人 ……
  第18章 晚宴
  夜幕渐深,这场万众瞩目的晚宴也即将到来。
  琴笛响,丝竹乐,百官落座,数道世间珍稀美味佳肴有条不紊地摆上桌,伴着衣着艳丽夺目的舞女们盈盈腰肢,这场晚宴正式开始。
  夏丘国的朝野,向来文武相望泾渭分明,此刻也是,左为文官,右为武将,两位领头羊平战候宇文家和定国侯薛家偏偏相对而坐,推杯问盏间气氛很是微妙。
  幸得正二品参知政事何朝恩从中斡旋,慈眉善目,极为耐心地化解着尴尬,故才没吵起来。有人叹:
  “这何大人啊!当真混成了人精儿,文武两边都混得开。”
  其实薛潜借病根本就没来,来的是他那宝贝大儿子薛景衡和小女儿薛芩芷。
  可宇文玏‘恨屋及乌’看薛家人是百般不顺眼,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相比较,小侯爷薛景衡始终笑眼眯眯,耐心有礼。
  薛景衡和何朝恩是同类人,俗称笑面虎,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和谁都处得来,人堆中的和事老。
  十公主萧韫仪安安静静地坐在夫婿薛景衡身边,偶而四处张望一看,瞧见座上皇帝哥哥便轻轻一笑,得到后者略带了红晕的僵硬一扯嘴角。
  每到这时,韫仪总忍俊不禁,叹自己这皇帝哥哥,到底还是最疼爱自己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可旁人哪里明白?这位皇帝的风评可算不得好.....
  韫仪思及此,微皱了眉,显得忧心忡忡。
  薛景衡看她一眼,将带来的披风披在她肩上:
  “怎么了?可是夜里风大,凉了?”
  韫仪瞬间如一只惊慌的小兔,磕磕绊绊地道:
  “多,多谢夫君。”
  薛景衡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同他人交谈。韫仪拢了拢他的披风,很温暖,带了薛景衡身上淡淡的气味,这让她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身子。
  相比较,薛家幼女薛芩芷,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又养尊处优,便要稍显活泼。
  一双机灵的大眼四处溜达,尤其偏爱往对面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竟红了红脸,更显娇俏可爱。
  这一幕落在萧怀雪眼中,使得他眉目一转,手中酒杯被他捏在手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当然,这一场晚宴是为了西澜国使者宋晚贤而设,这主角儿自然要站出来,粉墨登场,说番客气话了。
  而宋晚贤貌似尤为擅长这个。
  谁曾想,这个代表西澜国顶着匆匆压力来到夏丘的使者,竟是个年不过三十,风采绰约的翩翩佳公子呢?
  而宋晚贤不仅长得俊,口才更是一等一的好,来到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却丝毫不见怯场。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却不显沉闷,反倒妙趣横生,既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西澜国欲引进毛软的要求,但也并不咄咄逼人伤了两国和气。
  “微臣素闻夏丘民风开明,凡事有商有量并不死板,但求陛下详细考虑我国要求,缔结下一个十年之约。”
  说完这句,宋晚贤便微弓了身子,退下场,唇间一个笑,抹红了在场多少王公贵族千金的脸。
  阿宁站在远处含笑看着他,只觉有趣的紧。
  她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某个炽热的眸子里。
  这边萧怀雪酒杯遮面瞧不清神色,暗自打量着底下男男女女,视线随意一瞥见却无意发现了不远处躲在树后的那抹身影。
  是她。
  萧怀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似乎换了身衣裳,整个人明亮了不少,却仍然是个丑八怪。
  宋晚贤上了台,她的眼神亦一直追随着他,眉目带笑,温柔的紧。
  萧怀雪也不知为何,微微皱了眉。细细梳理着方才宋晚贤的一番话,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会说话的人。
  从百官在底下的窃窃私语,也能瞧出些端倪来。
  这时有一人突然站了出来,半是玩笑半是打趣地道:
  “敢问宋大人在西澜身居何职?”
  宋晚贤含笑答道:“鄙人不才,愧居南省总督兼任大鸿胪一职。”
  一省总督为正二品,大鸿胪为正四品,这宋晚贤当真有点意思。
  方才那人又自顾自地嘀咕了句:
  “要说赢国靠武,治国靠文呢,宋大人不正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话在此刻说来有些微妙,存了点明里暗里贬低对面一众武官的心思。
  稍微性子急些的,可不要站起来吼一吼?
  比如此刻的骠骑大将军段易,可不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当即坐不住了,站起来,管他个爹啊娘啊,扯着嗓子一顿乱喊:
  “你这小老头儿!有什么话给老子明说?怎地,嫌弃我武将粗俗不懂得治国是不是?”
  先前那人不甘示弱:
  “哎,此话可并非出自我口,是段将军您自己说出来的。”
  “你——”
  “够了——” 一声厉喝,自殿上传来。
  萧怀雪皱眉:
  “在西澜国使臣面前这是作甚?”
  段易和另一人纵使不满萧怀雪,也不敢公然抚他的面子,两方哼了一声,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可段易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临坐下前,又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
  “要说你文官好?那薛家二公子薛长亭又是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咱们薛二公子可是曾经带兵打战的赫赫马上儿郎——”
  “段将军。” 这一次,打断段易的是薛景衡,他依旧眉眼含笑,可却透着一股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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