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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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溆用余光看了看他们,咬了一下唇,知道这是因为方才郑梦境的威胁。不过他也不担心,来日方长。收拢人心并不是一日即成的事。
  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郑梦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和和气气地继续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心里也明白,和朱常溆之间的相处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裂缝不是那么容易补好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儿长大后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郑梦境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但世上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天爷就从来没叫人顺心过。
  这日朱翊钧一脸兴奋地对在乾清宫伴驾的郑梦境道:“小梦你知道不知道?”
  郑梦境奇道:“陛下什么都不说,奴家怎么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
  朱翊钧“啧啧”了几声,特别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咱们的溆儿呀,又让先生给称赞了。”
  郑梦境不动声色,“哦?怎么个称赞法?”
  “他竟然将先生给问倒了!”朱翊钧“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没想到自己还能生个文曲星下凡的皇子来,“朕给他选的先生,可都是一甲进士,个个都是国之肱骨。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越想越激动,“溆儿真是太争气了。”
  “的确争气。”郑梦境微微一笑,心里的怒意升到了顶点。她还以为朱常溆已经放弃了,谁知道前几日不过是扰乱视听,特地蒙蔽自己。她心中冷笑,对自己的母妃竟然还用上兵法了?果真是人才一个!
  郑梦境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理由,提前从乾清宫回来。朱翊钧望着她略显粗的腰身,陷入了沉思。他记得……小梦的腰没那么粗啊。想了半晌,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让张宏找个太医上翊坤宫去,给郑梦境看看。
  郑梦境回翊坤宫后,专门就等着朱常溆和朱常洵两兄弟回来。她这次真是气到了极点,特地让刘带金去库房里把早几年做好的戒尺拿过来。刘带金劝不住,只得去拿了。只取了东西回来后,还不愿交给郑梦境,替朱常溆苦苦哀求,“娘娘,二殿下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藏拙不藏拙的呀。再者说,人聪明,怎么都拦不住。”
  就好像人蠢,也拦不住一样。
  朱常汐真的是没边儿了。一起上学的四个兄弟之中,他是垫底的,连排他前头的朱常洵都比他高上一大截。王喜姐心里那个气,郑梦境心里那个急,都在一旁转着圈圈干着急,回回两人一见面,就是问朱常汐在书房的情况。但每每对上一回彼此知道的情况,就都陷入了无语之中。
  朝臣们绝对接受不了这么个太子。
  王喜姐不知道夜里头哭了多少次,枕巾都给哭湿了不知多少条。凭她再如何逼着朱常汐,人就是不开窍。逼到最后,朱常汐和王喜姐就一起哭,一个用帕子抹眼泪,还不忘盯着儿子写功课,一个悄没声儿地用手背擦着眼泪,拿着笔的手都是发抖的。
  但不管再做多少努力,朱常汐还是老方一帖,怎么都聪明不起来。最后连先生们都放弃他了,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极爱在课堂上捣乱的朱常洵,累得朱常洵日日都苦逼到了极点,差点产生了厌学的情绪。
  不过朱常洵最后还是忍住了。不上学,母妃就会打板子,而且还失去了很多看着皇兄的机会。得不偿失。
  郑梦境不管朱常汐有多不开窍,她还是坚定着自己的立场。朱常溆越耀眼,就会反衬着嫡子越黯淡,这样在日后太子之位相争时,就会越不利。为了大局着想,她不得不对朱常溆做一些特殊措施,让儿子好好清醒清醒。
  有些事不该做的,就不能做。
  俩兄弟一回宫,就感受到了整个翊坤宫上下的肃穆氛围。朱常洵有些害怕地依偎在皇兄身边,咽了咽口水,“皇兄,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朱常溆抬起眼,看着殿内坐在正上首的郑梦境,还有她手里的板子,心里顿时门儿清。
  他的母妃什么都知道了。看来今日是少不了一顿打。
  郑梦境板着脸,一直坐在那儿,等两兄弟见完礼,就吩咐道:“把四殿下带去屋子。”
  朱常洵起先还以为母妃是要因为自己今日在书房又受了先生的批评而要打他,精神一直紧绷着,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原来不是要打他啊。
  心下一松,朱常洵就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打他,那就是要打皇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朱常洵怎么都不肯走。
  “母妃不能打皇兄。皇兄哪里做错了?为何要责罚于他。”他的小身板往朱常溆身前一打,痛心疾首地道,“如果母妃真的要打,就打洵儿好了。皇兄身子弱,经不住打,洵儿肉多,扛得住。”
  郑梦境差点破功被他给气乐了,她指着刘带金,“带金,把四殿下送回去。”而后两眼死死地盯着朱常溆。
  朱常溆看似轻松平静,实际心里紧张得不得了。他从出生起,郑梦境就一直特别偏宠于他,甚至因为他的腿疾,而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康健的身体。素日里,只要自己轻轻磕着碰着,她嘴里不说,背后却悄悄地抹泪。
  今日竟是要对自己动板子了吗?
  朱常溆死死地抿住唇,将手抬了起来,手心朝上,摊开。
  朱常洵死扒着门,大喊着:“不许打!不许打皇兄!”
  郑梦境见朱常溆识趣,也不多说废话,起身上前,高高地举起板子,重重地落下。
  “啪”,一记响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声音之大,连听见的人都觉得疼。
  朱常溆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了起来,在第二记板子落下前,手已肿得有半指高了。
  郑梦境咬牙,含着泪,打下第二记,第三记。
  朱常洵还在扒着门死死喊着“不许打”,殿内的宫人们都把头侧过去,不愿看这一幕。
  朱常溆咬着牙,倔强地挨着打,任凭郑梦境下手,再狠一声不吭。
  郑梦境打完二十下板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望着捧着手几乎要站不稳的朱常溆道:“把二殿下送回屋子,关起来,今日不许吃饭。”
  吴赞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明日殿下还要去书房上学呢。”
  郑梦境横了她一眼,“同先生说,二殿下病了,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去。”她转过脸,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服的朱常溆,“谁也不许给二殿下送吃的,谁也不许近身伺候。就让他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什么时候手好了,什么时候去书房。”
  郑梦境把板子一扔,转身回了内殿。
  刘带金见她一走,赶紧松开了对朱常洵的钳制。“我的小祖宗哟,让奴婢瞧瞧殿下的手有事儿没事。”她心里担心方才朱常洵那么大的力气扣着门板,手里会不会扎进木刺什么的。
  朱常洵理也不理他,冲到朱常溆的身边,替他捧着被打伤的那只手,噘着小嘴不断地吹,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痛痛飞飞,皇兄不疼。”
  朱常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朱常洵的头,温柔地嘱咐他好好做功课,而后自己回了屋子。他听着外面落了门锁的声音,气一松,跌坐在地上。
  这时候朱常溆心里无比感谢皇弟先前的折腾,地上铺着的厚地毯还没收,摔在地上也没动静。他用衣袖擦了擦满头的汗,粗喘了几口气,强撑着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床的方向走去。走到床边,脚下一绊,整个人都跌在床上。
  恰好碰着了伤了的那只手,疼得朱常溆不断地发出“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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