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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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从他身边的草丛里窜出了一道灰白色的长影。
  那条蛇比从监控视频里看到的还要大,章晓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蛇类精神体,就连周沙的树蝰也比不上。杜奇伟的鹰腾空而起,俯冲啄击。但体型差距太大,它根本对那蛇没有任何威胁。
  章晓忽然听到了一种奇特的声音。
  非常纤细,非常隐秘,是某种小铃铛被晃动后发出的声响。
  那条巨蛇的身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鹰消失了,杜奇伟倒在地上。章晓抬起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
  有人站在亭子上。
  蛇消失的瞬间高穹跳了下来。他也看到了远处亭子上的那个人。
  他强行拉着章晓离开:“精神体上面为什么会有铃铛?怎么系上去的?”
  “那不是真的铃铛。”章晓看到有路人奔跑过来帮助杜奇伟才连忙跟着高穹从黑暗处走开,“我以前见过。”
  “你在哪儿见过?”高穹问,“我怎么没见过?”
  亭子上的人已经和蛇一起消失了。两人来到亭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在精神体上系铃铛的哨兵。”章晓比划了一下,“你知道警铃协会吗?”
  “不知道。”高穹转头问他,“这是重要线索吗?”
  “是的。”
  “那就好。我们可以回去了么?”他温和地问章晓。
  章晓很少见他这样温和,这让他有些无措。
  “再不回去,应长河估计要杀人了。”高穹说。
  两人回到保护域时,应长河果然已经等着。周沙和原一苇也是一脸凝重:擅自打开保护域,擅自使用陈氏仪,都是严重违规。
  “谁能给我一个说明?”应长河瞪着高穹,“我让你来阻止他,不是让你跟着他一起瞎胡闹!”
  章晓连忙挡在高穹面前:“我们发现了重要线索。”
  应长河神情一缓:“什么?”
  “警铃协会,警铃协会没有消失。”章晓说,“袭击杜奇伟的那条蛇,它身上有一个铃铛。”
  第24章 白浪街事件(3)
  警铃协会是一个不知成立时间、不知人数几何的反哨兵向导组织。
  它成员众多, 规模庞大, 但行动十分低调隐秘,并不热衷于张扬自己。
  那位在白浪街事件中身亡的会长名叫谭笑宇, 是危机办能搜集到的、关于警铃协会的资料里, 级别最高的一个人。
  谭笑宇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人, 年纪不大,综合能力非常强。他的精神体是一头体型小巧的雪豹, 但攻击力极强, 异常灵活,是典型的战斗型精神体。
  他成为警铃协会会长之后, 招揽了许多人。出色的谈判技巧和说服能力以及个人魅力, 使得警铃协会拥有了一批强悍的骨干战力。谭笑宇的死, 直接摧毁了警铃协会的核心。白浪街事件之后,在其他地方还有零星的协会活动,但再也无法形成气候,几年后便渐渐湮没了。
  白浪街事件中警铃协会死了许多人, 但危机办也死了许多人。这场事件直接导致当时的主任免职, 并且让危机办的信任度严重下降, 声誉受损。警铃协会是危机办人心里的一根刺,现在,这刺要重新突出来了。
  应长河等人把章晓带到了危机办,让他直接跟秦双双汇报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秦双双根本不相信,因为谭笑宇的尸体他们是看到的,所有警铃协会骨干的尸体, 他们不仅一一点数了,甚至现在仍旧保存在危机办的冷冻仓库里。
  但章晓和高穹把他俩看到的铃铛画出来之后,秦双双明显动摇了。
  “我没见过能够在精神体上系东西的。”周沙在一旁补充道,“这是警铃协会的标志吗?”
  “这是警铃协会会长的能力,每一个加入警铃协会的人,他们的精神体上都会有这样的一个铃铛。警铃协会的成员很多,互相之间不认识的只要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就能验明正身。”秦双双低头看着面前的两张画,确实与警铃协会的铃铛一模一样,“他们聚会的时候,见面的时候,已经形成了先释放精神体的习惯。即便我们用一些特殊的方式改变情报人员的外貌混进去,只要精神体释放出来,立刻就会露馅儿。”
  她拿起章晓画的画。
  “这个是警铃协会的铃铛,每一个铃铛上都会有一道从上往下贯穿的白线,意味着破坏。”秦双双的神情十分严肃,“我信你们。这不是单纯的无差别袭击,是警铃协会对哨兵和向导展开的猎杀。”
  秦双双折好那张纸,沉吟片刻。
  “谭笑宇的风格不是这样的。他非常稳,并不崇尚暴力,而是试图通过某种手段让协会的骨干进入权力机构,直接从上到下,否定哨兵和向导身为人的一切权利。他们认为染色体变异后,特殊人群不能再称作人。”
  “如果要进入权力机构,自身必须尽量保持清洁干净,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杀人。”应长河接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管理警铃协会的不是谭笑宇,他已经死了。接替他的人显然并不认可他的方式。”
  “是的。”秦双双说,“这是猎杀。”
  十分钟后,危机办全体人员接到通知,进入戒备状态。
  已封存11年的警铃协会档案重新被开启。
  章晓和高穹因为严重违规,都受了处分。应长河把这件事的影响弱化为“单位内部”的问题,又顾念章晓是为了杜奇伟的事情才这样做,除了各扣一个月工资之外,只让两人在家里禁足一天就行。
  为了避免章晓再乱来,应长河大手一挥,要求高穹到章晓家里,陪他完成这一天的禁足。
  第二天一早,高穹就来到了章晓的家门口。他按了几次门铃都不见有人来,心里一个咯噔:莫非这傻瓜又回单位开保护域了?
  他掏出手机给章晓打电话,响了很久章晓才接起来。
  他似是还未睡醒,声音有点哑,迷迷糊糊说了个“喂”。
  听到他的声音,高穹鼻腔深处忽然略微一疼,他下意识捏住了鼻梁,按了按。
  “我来禁足了。开门。”高穹说。
  章晓停顿了一会儿:“主任是想让你来看着我,不让我随便跑出去吧?”
  “正确。”高穹继续说,“开门。”
  章晓一夜都睡不着,周沙和原一苇把他送回来之后,他就拿出行李袋子帮杜奇伟找衣服和日用品,等找完了才想起自己明天不能出门。
  应长河没有给他任何限制,只是要求他不要离家,章晓其实并不打算遵守。他在沙发上小睡片刻,打算等天一亮就立刻提着这些东西去医院,谁料来了个高穹。
  他开了门让高穹进来,高穹见他眼睛发红,黑眼圈很重,头发乱糟糟的,便知道他一夜没睡好。
  章晓和杜奇伟合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五脏俱全,家具和各种东西都井井有条。高穹换了鞋走入客厅,看到章晓没心思搭理自己似的,坐在地毯上继续收拾东西。
  室内开了暖气,十分温暖,章晓穿得单薄,弯下腰的时候透过衣裳能看到他略略突起的背部骨头。高穹鼻腔里又是一疼,他忽然想起了章晓头发柔软的手感。
  “你随便坐吧。”章晓没精神地说,“想吃什么自己拿。”
  “你在做什么?”高穹吸了吸鼻子,凑过去也坐在地毯上。
  章晓手里拿着一大堆照片,正在分拣。
  “我帮老杜找衣服的时候把他照片都弄乱了。”他摸摸鼻子,仍旧低着头,高穹只能看到他头顶一个发旋,连它也是很柔软的样子,“怎么能把工作照片放在衣柜里呢?”
  说的虽然是抱怨的话,但语气里毫无怨气。高穹不懂狗仔队的工作日常,无法评论,于是专注地看章晓分拣出来的照片。
  “这个是他在金伯爵大酒店拍的明星。这个是他翻垃圾桶翻出来的东西,两个明星同居的证据……”章晓跟高穹比划,“这个是上次十二岁小哨兵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姑娘梳着马尾辫,和她的同学正挤在街角的零食摊边买东西。小姑娘像她母亲,长得很漂亮。
  高穹多看了几眼,伸手拿起了几张照片。
  “这个是谁?”他指着零食摊旁的一个女孩问。
  那女孩背着一个书包,看起来像是大学生。
  “嗯?”章晓凑过去看,“不认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你看她手上的手机。”
  章晓认真一看,顿时寒毛直竖。
  大学生模样的少女左手下垂,攥着手机。手机的屏幕是亮着的,她正在隐蔽地拍摄那位十二岁的小哨兵。
  “狗仔队吗?”高穹说着低头翻找,“这几张都有她。”
  小姑娘买完了零食,和朋友一起往前步行回家。女孩跟在她身后,左手的手机仍在拍摄。
  章晓的心跳急速加快。他看到有一张照片上,那女孩转过了头。她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这张照片拍摄者的方向。
  “……她拍到你室友了。”高穹低声说,“她是谁?狗仔队?”
  杜奇伟拍摄的每一张照片上都有日期和时间。这一张照片之后还有另一张,远景仍是那位小哨兵,但模糊的近景中可以看到,女孩转身走了。
  章晓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是狗仔队。狗仔队没必要跑。”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心里都隐约有了个想法。
  在章晓开口之前,高穹一把将他面前的照片抓了过来。
  “我帮你送去危机办。”他说,“你不要奔波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沉默了,脸上再次露出迷惑的表情,仿佛又一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章晓:“禁足到零点才结束,你那时候还要去危机办吗?”
  高穹:“危机办现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当然可以去。”
  “谢谢你。”章晓说了好几个谢谢,“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高穹反倒有些窘迫了。他借口去上厕所,进了卫生间。鼻腔仍旧有些疼,但没有血流出来,但是章晓冲着他连声道谢的时候,高穹觉得自己可能要流鼻血了。他在洗脸台前沉默片刻,回忆着从《哨兵通识》上看到的和性反应有关的内容,悄悄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十分钟后,他给周沙发了条短信。
  【我的狼怎么变粉了?是生病了吗?】
  周沙回复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是】。
  准确来讲,他的狼不是粉色,而是从灰白色的皮毛深处微微透出些红。这红被挡着,一层层隔着,落在高穹眼里就变成了粉色。
  他收起那头狼,洗了脸,镇静地走出去。
  不知道章晓是不想和他说话,或是不好意思和他说话,他收拾好照片进了卧室,留高穹一个人在客厅里。
  “好吧,你休息。”高穹说,“我在客厅禁足。”
  “冰箱里有冰冻的包子。”章晓说,“不过没有芹菜肉包,有叉烧和生肉包,你想吃可以自己热一热。你会热吗?”
  高穹恼怒地说:“会!”
  他看着章晓回了卧室,一下倒在沙发上,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他觉得非常奇怪。之前在应长河家里,他释放过精神体的力量,现在在章晓家里,他也释放过精神体的力量。章晓对哨兵的精神体十分敏感,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但他没有任何惧怕或者不适。
  高穹心里头没来由地想:他不怕我了吗?这也是映刻效应的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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