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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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你抱着我的胳膊,我抱着你,也不吃亏。
  翌日,天才蒙蒙亮,血族便醒来了。他探查了一下人类体内的情况,那些圣力已经全部消除了。他想了想,缓缓把发麻的左臂轻轻抽出来,翻过身从床头柜抽屉中取出黑色丝带,不放心地轻手轻脚地系在了人类的眼睛上——谁知道他家小混蛋什么时候会醒?
  难道还骗他是做梦?恐怕骗不过去。何况白日宣淫也不好……吸血鬼舔了舔牙,不太敢承认自己想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意动了一下——啧,反正对于血族而言白天才是正常的应该睡觉的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迟筵是早晨将近十点的时候才醒的,他能感受到微弱的亮光,却什么都看不见,眼睛上像是蒙了什么东西,触感却很熟悉。迟筵伸手摸了摸,果然,是那条黑色丝带。
  他瞬间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艾默尔亲王那里,同时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包括他是怎么抱着艾默尔亲王、哭着、撒娇耍赖一样说着讨好的话求他给自己他的血喝的。
  他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捂住了左脸,想了想又拿起右手连右脸一起捂住了。虽然在梦到叶迎之的那些梦里,他也做过许多没眼看的想起来便觉得羞耻无比的事情,说过很多自己都没耳听的话,但那毕竟是在梦里,没有人会知道的梦里,和艾默尔亲王这次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自己这次是彻底丢脸丢到吸血鬼面前了。
  听见血族的脚步声后他的脸就更红了。迟筵坐起来,不安地捏着手下的床单,垂着头轻声对应该已经离他很近的血族道:“对不起,昨天……喝了您那么多的血。”
  其实他是挺期望对方完全忘了他昨天做的所有事和说的所有话的,但这显然不现实,他只能自己避重就轻地假装忘了那些事,同时安慰自己对于艾默尔亲王这样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亲王而言什么没见过?根本不会把你愚蠢的表现当一回儿事的,不要自寻烦恼。
  血族没有说话,迟筵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沉沉落在自己身上。
  他愈发举得不自在,为了化解这种尴尬甚至向着血族的方向膝行了两步,凑近他之后主动扬起脖颈,露出颈间单薄脆弱的皮肤和隐约可见的纤细的青色血管。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想血族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血族冰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脖颈,轻轻摩挲着:“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以后你的血都给我喝。”
  他俯下身子,将人搂进怀里,利齿一瞬间刺破了人类柔软的皮肤。
  香甜而温热的味道,爱人的滋味,恍如和怀中人融为一体的感觉。他满足地闭上了深黑色的眼睛,半晌后才拔出牙齿,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舔舐着颈间的齿痕和伤口,刻意留下了一点被他的獠牙咬过的齿痕没有处理。他感受着人类在他掌下不自觉的颤抖,笑了笑:“我的小可怜,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迟筵不敢惹怒他,又耍赖不想承认,他的心中甚至有些茫然,有点不敢肯定自己无意识说出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于是只偏过头去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回家了。”
  那就是打算离开我?吸血鬼尚未收回的獠牙再一次刺穿了他的后颈,他听到人类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连忙放轻了动作,却保持着叼住对方后颈吸血的姿势不放。
  真是……只会撒谎哄人开心的小混蛋。
  ————————
  喂迟筵吃过午饭后艾默尔亲王就让格雷送他离开。冷淡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再提昨日发生的事。
  迟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他竟然……有点想吸血鬼能像前几次那样要求他留下来,甚至是用什么手段强迫他留下来。他想血族逼他承认,他昨天无意识中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这个想法让他悚然一惊,仿佛心中一直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突然被触及被剥开了一样。
  迟筵不敢再深想,从吸血鬼那里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吸血鬼猎人。叶迎之的说法和艾默尔亲王一模一样,也说是因为他对他体内共存互斥的圣力和血引无能为力,猜到那个血引是艾默尔亲王所下的才把他送去那里请血族施救。说不清为什么,听到这个和血族一样的回答之后迟筵又觉得有些失望。
  原本两个星期的假现在还剩下四天,迟筵回到宿舍后江田过来找他玩,先问了他这趟旅行怎么样,又邀请他一起去附近一个海湾小镇参加一个冲浪两日游。
  说实话,这次旅程除了中途被抓去参加一个奇怪的吸血鬼祭祀差点成为祭品丧命,和不小心喝了圣水差点伤到身体这两桩意外其他方面还挺不错的。但是他现在也需要一次正常的旅行来放松一下。况且他不会冲浪,学习新的技能会是能让人迅速专注起来,没时间胡思乱想的好的方法。
  他痛快地答应了江田,在冲浪两日游的时间里迟筵也的确很少再分心去想那些和吸血鬼相关的事,唯一遗憾的是返程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掌握冲浪的技巧。
  南半球已经渐渐步入冬天,天黑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他们下午五点的时候从海湾小镇坐上返回索菲斯的大巴,大约八点多的时候就能回到索菲斯市区。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在没怎么开发过的山林中行驶,倒不会堵车,但都是曲曲折折的翻山路,绕的人头晕脑胀,来的时候迟筵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为了避免晕车,他上车就开始睡觉,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突地一声,车前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猛地停了下来。迟筵晃了晃头,醒了过来。
  窗外是一片黑暗的森林,左面靠着山体,右面则是密密匝匝的树木和植被。山林中起了雾,唯一的照明光亮只有大巴的前灯,使得一切都影影绰绰的,更加看不清晰。
  迟筵转向江田,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田摇了摇头,摘下耳机,表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司机狠狠咒骂了一声,坐在他们过道左侧的一个同学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叫托尼,是学校冲浪俱乐部的会员,经常参加这样的冲浪活动,已经来过这个小镇好多次了。他和江田说过话,有一些交情。
  此刻他神秘兮兮地偏过头看向江田,低声道:“完了,我们可能是碰上传说中的‘劫道人’了。”
  “劫道人?”江田满脸疑惑,“那是什么?”
  “传说他们是隐藏在山林和野外的,成群结队流浪的吸血鬼。”
  第86章 狐假虎威
  迟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遇到这类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联系叶迎之——他已经在潜意识里, 把对方当成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存在了, 哪怕心里有时还会腹诽对方是“不靠谱的学艺不精的胆小猎人”。
  但是手机没有信号。迟筵有些后悔刚来的时候为了省钱选择了传说中信号最差但是套餐最实惠的运营商,他当时以为自己只在学校和宿舍周边活动, 又不常去偏远地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倒霉。
  他原本的手机在悉尼的时候被那个低级吸血鬼踩碎了, 但是在他上次离开艾默尔亲王那里的时候格雷却主动送给他一支新手机,连电话卡都已经补办好了, 他只需要把自己常用的几个应用从商店里下载回来、登录上自己原有的账户就可以。
  格雷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表情云淡风轻, 只说是“血族对他损失的补偿”。但迟筵可不觉得血族会有这样的细心和善心,是谁吩咐这位“古老”的管家先生去做这件事简直不言而喻。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清楚记得自己是怎样迫于无奈地和那位亲王殿下达成了那份三十天的吸血约定,但是后来艾默尔亲王的态度却一直比他预想得要好,好得多。
  他吸血的动作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只有偶尔会显得有些急切。他会每次变着花样给他准备餐点,再耐心地一点点喂他吃。他会把他抱进怀里,款款将牙齿没入他的颈内,然后轻柔地舔舐着他的伤口,叫他宝贝, 问他疼不疼,舒不舒服……
  每当此时迟筵就会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有关艾默尔亲王的一切, 并且在心里质问自己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了,竟然被吸血还能对一只吸血鬼生出好感;同时严肃地告诫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这大概只是这只老吸血鬼对待猎物时惯用的温柔手段, 别忘了亚历克斯被揭开面具之前也是他热情友善的好邻居、好同学……
  但同时心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着,那些血族们都说过他从不直接从人体中吸血,他们都说他冷漠无情、生人难近;可是他每次都直接吸你的血,还喂你吃饭,把他的衣服给你穿……
  而这种被艾默尔亲王吸血、甚至听到他的声音时就会觉得脸上发热,心跳加快,离开那幢房子时会觉得空落不舍的感觉在这次被他喂过他的血后达到了顶峰。
  迟筵又会自我厌弃起来,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刚上中学的思慕校花的懦弱的小男生——“校花从不和别人一起吃饭,校花从不和人一起自习,但是她愿意和我一起吃饭、自习、还和我一起回家……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特别?”。
  然而艾默尔亲王才不是什么单纯的美丽少女。他还是赶紧打住这些匪夷所思的念头比较好。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斯德哥尔摩了,等结束了这诡异的约定,被血族消除了记忆,离开那位亲王殿下……自然就会好了。
  他甚至不敢向他的吸血鬼猎人朋友吐露这些心事。他要怎么说,难道告诉叶迎之:“迎之,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做跟你有关的不太好描述的梦,然后现在我感觉我对艾默尔亲王很有好感,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消除记忆、离开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估计叶迎之只听见前半句就会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说不定还会和他绝交。
  迟筵也不明白来到资本主义社会之后自己怎么就迅速堕落成了这个样子,不仅在梦里遐想自己的友人,还在现实里对一只吸血鬼产生了不可言说不敢承认的依恋——简直人渣,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脚踏两只船。
  正是为了排解这种简直让人无计可施的烦闷迟筵才参加了冲浪两日游,谁想到又碰上这种事。
  他上辈子大概是和吸血鬼有仇吧。
  江田还在旁边追问关于吸血鬼劫道人的情况。
  托尼索性坐到了他们后面的空座上,详细讲道:“据说山林里潜藏着吸血鬼,他们神出鬼没,会在晚上偏僻的很少有车经过的道路上出现,把车拦下,吸食车中人的血液,然后再消除他们的记忆,把人放走。但是曾经也有正好躲起来逃过一劫没有被消除记忆的人,所以关于这些‘劫道人’的传闻就流传出来了。只不过这种神鬼故事一向都真假莫测,也没谁真的把这些传闻当回事。”
  “没想到是真的。”他喃喃着,“劫掠鲜血的,劫道人。”
  司机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白人男子,他紧张地将车停在原地,警告所有人不要开门窗、不要下车,从刚才的声响判断,车子分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却不敢下车去查验。作为常在夜间奔波于山间道路的老手,他显然也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山林间的雾气越来越大,浓白色的雾几乎将整个车子都包裹起来。
  司机看了看不寻常的雾,将车子熄了火,并关上了车内外所有的灯,希冀着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大巴遮掩起来。有的乘客试图拨打急救电话求救,却发现所有的手机都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司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低声叮嘱每一个人不要发出声音和亮光。顿时连电子设备发出的白色亮光都从车厢里消失了,整个车子都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迟筵隐约听到雾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正看见一个黑影扒在了他右边的车窗上,玻璃上清晰地印着一张青白色的脸,长长的獠牙正对着迟筵。
  吸血鬼暗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贪婪,他看着迟筵,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迟筵猝不及防正和吸血鬼对视在一起。他强忍着没有转移视线,只悄悄动了动喉咙,努力保持镇定地缓缓抬起了左手。
  左手无名指上有叶迎之给他套上去的戒指。
  他说这是一个信物,可能会派上一些用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不知道究竟会不会起作用。迟筵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和虚张声势,担心被对方看出来,他平静地,特意向那只吸血鬼晃了晃带着荆棘玫瑰纹样的戒面。
  吸血鬼暗红色的瞳孔一下子睁大。
  迟筵想了一下,直接将戒面贴在了玻璃上,好让对方看清楚。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冒险。这毕竟是一个吸血鬼猎人的信物,而他并不清楚这群吸血鬼的底细,说不定对方曾和叶迎之的家族结下过仇怨,说不定自己的行动反而会引来反噬,托尼说这些吸血鬼只劫掠血液并不会轻易谋害人类的性命,迟筵猜想他们也害怕引来太大的麻烦才会如此行事。但是自己亮出戒指的行为很可能给全车人招致更大的劫难,而自己并没有保全大家的能力。
  迟筵有些懊悔自己冲动冒进的行动,而就在他暗自后悔的时候,那只吸血鬼掉了下去。
  浓雾中再次想起窸窸窣窣的和树枝摩擦的声音,甚至隐约可闻零星的用英语交谈的声音。
  全车人继续在司机带领下心惊胆战的等着,和同伴用眼神和肢体动作交流着自己的惶恐不安。他们中有人刚才也看见了贴在窗户上的那种怪物——不止一只,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浓雾渐渐的一点一点散去了,露出天边皎洁的月色。
  司机定了定神,小心地拿出备用手电筒,打开车前门下车查看了一番——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冲撞、浓雾和那些窸窣的黑影都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他回到了车上,搓了搓手,小声嘟囔了两句,便再次启动了车,打开了车内外所有的灯,像往常一样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过了半个小时后他又打开了音乐。起码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好,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能平安到家了。
  随着舒缓的乡村音乐响起,车里又重新恢复生气和活力。
  手机也重新有了信号,乘客们纷纷打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或是在社交网络上讲述自己方才诡异的遭遇。
  迟筵给叶迎之发了消息,感谢了他的戒指,并借机装作随意地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和艾默尔亲王的约定完成之后,会被消除记忆吗?”
  他以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上次白秋问过这个问题之后,他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惦记着这件事。他远不如在白秋面前表现得那样达观。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艾默尔亲王身上,如果他不想让你忘掉,那你就不会忘记。”
  “我知道了。”迟筵低头按着消息,“还有一件事,迎之,这次流浪吸血鬼的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去检举,帮我留意一下后续处理结果就好。”
  “为什么?”
  “我想去请艾默尔出手。”
  他知道是自己任性,是自己感情用事。
  以前遇到事情叶迎之让他去请艾默尔亲王帮忙他从来都不愿意,但这次却有些忍不住主动去找对方。
  反正我注定会离开,反正我注定会忘记。
  反正我不过百年寿命,于你不过须臾而已。
  所以我至少想知道这一刻,在我还记得的时候,我于你,是不是有一点特殊,是不是有一点任性的权力。
  艾默尔,我认输了。
  不管是斯德哥尔摩还是什么的,我好像,的确有一些……
  迟筵闭了闭眼,及时打住了自己的念头。他收起手机,靠在狭小的座椅上,向右偏过了头。
  车子已经驶入了索菲斯市区,车窗上映出路旁暗淡的橘黄色路灯灯光,也倒映出他茫然的脸。
  他终究不敢明确而坦承地面对自己的心。
  那三个字,即便是自己想想都不敢。
  第87章 倒数三天
  大巴抵达索菲斯市中心的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很寂静, 基本看不到行人或车辆。温度有些低, 一阵风吹过来,迟筵忍不住拢了拢衣服。又降温了, 他前天离开索菲斯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冷。
  他和江田一起走出大巴的停车场,拿出手机看了看, 他预约的出租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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