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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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这几日稍微有些不舒服,裴珏素来疼她,故此便日日进宫看望。今日听说长平侯进宫来了,也就先离开,谁知道刚出来便听见这样狂妄的话。敢在他未来老泰山跟前大放厥词,也该问问他的意思。怀着这样的心态,裴珏立马让人将她拎下来了。
  被紧紧押在地上,少女脸色苍白,止不住的发抖:“晋王殿下……”
  裴珏冷冷的瞧着她,又静静的看着和三公主年岁相仿的少女从城楼上下来,她衣着十分华贵,模样生得比三公主更出众,只是微微扬起的眼角锋芒毕露:“四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妹妹?当着外臣的面便绑了妹妹的侍女,叫妹妹脸上怎么过得去?”
  来人是郁贵妃所出二公主,素来是得宠。今日也不知什么缘故,竟然不喝止住自己的丫鬟。
  裴珏冷笑道:“纵容侍女在外臣跟前大放厥词,还想要脸面?你的脸倒是保住了,整个天家都没脸了。”又冷冷的瞧着被押在地上的侍女,“还不与人赔罪?”
  那侍女梗着脖子不肯道歉,又满脸希冀的看着二公主,后者笑得十分开朗,指着王修说:“诶,我还不曾让你赔我的团扇,你还敢让我的丫鬟给你道歉?”又踢了踢那丫头,“让你赔罪你就赔罪,别跌了我的份,我一个眼错不见,你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来。”
  见自家主子忽然改了口,侍女也是气苦,但又不能拂了二公主的面子,哭道:“是我的不是,冲撞了这位爷,还请这位爷宽恕……”
  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王修也只当做没有听到,王怀之则拱手道:“是小犬的不是,冲撞了二公主。”又对王修道,“还不给二公主赔罪,天家的侍女也是你能招惹的?”
  王修微微一笑,先向二公主做了个揖,这才看着那侍女,眉眼间净是在军中练就的肃杀之意:“臣不敢招惹天家的人,只是今日教训的不是人,是狗而已,二公主贤良淑静,更是帝姬之尊,还是莫要为了这等刁奴落个管束不力的名声。”
  二公主一双丹凤眼斜斜扬起,饶有趣味的看着王修:“你这话,倒像是为了我好似的。”
  裴珏无意听二公主在此处耍娇憨,冷声吩咐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到慎刑司去,不过一介奴才,便敢冲撞朝中大员,谁给你的脸面。”
  眼看侍卫们要上前抓人,二公主盈盈笑道:“四哥未免太不给妹妹面子了,且不说四哥已然分府,在宫中也不过做客的情分,光是我身边的侍女,也没有你惩处的道理。是当我死了么?或是要我去母后跟前分辩。”
  裴珏微微蹙眉,知道她端出皇后来压自己,心中愈发的不以为意起来,转头道:“还不带下去,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二公主是皇女,不能得罪,然而下令的是有实权的亲王,孰轻孰重高下立判,众侍卫忙上前将那侍女拉了下去。裴珏也不理鼻子都快气歪的二公主,下马对长平侯等人施礼道:“季阁老,二位王将军,失礼了。”
  众人哪里敢受这个礼,忙还施一礼。二公主被全然无视,恨得要死却也不能在外臣跟前太过失礼,当下哼了哼,转身便要走。
  裴珏沉吟片刻,低声道:“季阁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平侯起先一愣,也并不知裴珏要同自己说什么,然而也是颔首称是:“听凭殿下之意。”
  稍微放松了些,裴珏翻身上马,请长平侯往晋王府去,并同王怀之父子二人致歉后,这才走了。
  而另一头,二公主回了城楼之上的观星台,静静的瞧着王怀之父子上轿离去,问道:“这王将军父子二人,到底是什么人?”
  “婢子不知,只是听说河南道大都督回京了,怕就是这位王将军吧。”
  二公主挑着眉头笑起来,又深深的瞧了一眼王修乘的轿子:“这人……看来倒是十分的不错。”
  *
  长平侯一路跟着裴珏去了晋王府,虽说他也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了,但当看到裴珏亲自为自己倒茶之时,也是不淡定了,忙起身要推辞,被裴珏拦住:“阁老不必如此,今日晚辈请阁老来寒舍,是想与阁老谈谈……”
  听他连“晚辈”都出来了,长平侯除了惶恐二字之外,几乎找不到别的词能形容现在的心情,纵然心中隐隐觉得恐怕跟自家那和天家关系甚好的小女儿有关,拱手施礼道:“殿下请说,但凡臣能做到,必然为殿下斡旋。”
  裴珏含笑,他大部分时候虽是冷面,但却有礼,此刻含笑的样子,浑然如美玉般温良:“这话说来,纵使难以启齿,只是却也不得不说。我年岁愈长,父皇母后亦操心我的婚事。只是阁老兴许也知道,我是个怪癖的。京中贵女之中如何传我我未必不知,只是从不肯放在心上。到了如今,也唯独有一人令晚辈生了心思想护佑一世。”
  长平侯又不是傻子,裴珏言辞间纡尊降贵自称晚辈,还跟臣子说这话,说那人不是他家闺女也没人信了。但是该装糊涂的时候当然得装糊涂,长平侯只是面露微笑,继续装不懂让裴珏说下去。后者见他不说话,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红晕来:“这话许是唐突,只是我心中,的确是认定了三姑娘,想求取她为王妃。”
  “不知殿下为何不请皇后娘娘为殿下提起此事,小女总是在内院之中,由夫人料理,只怕也更好。”长平侯很明白裴珏的意思,又寻思了一阵,自家三丫头的确和天家玩得太好了,想想三公主那些日子的示好,说是在帮哥哥讨好未来嫂子也不为过吧?
  裴珏默然:“话虽如此,但若是母后来说,岂非是晚辈仗着天家之威逼迫侯府?况尊夫人不喜晚辈缘由,正是因为晚辈姓裴。”
  这倒是,良玉从不愿自家孩子和天家结亲。长平侯微微颔首,裴珏与褚乐康两人都是极好,但站在男人的角度而言,长平侯自然更为希望女儿能够嫁入天家,那是无比的荣耀,更是能护佑家族继续繁荣昌盛的法子。
  然而天家也并非全然的良配,好歹三宫六院这话是出自天家的。长平侯的内心斗争有些许激烈,季家不需要卖女儿来换什么,但裴珏肯说这话,必然是对季瑶真心,可是天家可能会受的委屈便比世家多多了……
  见他迟迟不语,裴珏也是起身施礼道:“原是晚辈唐突了……”
  长平侯只摇头:“殿下多虑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瑶儿自小及大便是十分有主意,实则臣与内子并不能左右她的意思。殿下今日的话,容臣与内子回去商议一二。”
  裴珏深深一拜:“多谢阁老,烦请阁老为晚辈私事费心。”
  “算不得殿下的私事,却是和季家也息息相关。”长平侯深深一叹,旋即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裴珏也是长长一叹。他并不认为自己输给褚乐康,但褚乐康比他强的地方便在于罗氏喜欢他,自己虽和季瑶两情相悦,却也不能让季瑶拂逆母亲的意思,故此他只能将这件事透露一些给季家。
  只是虽说言辞恳切,但他还有话没有说出口——他不愿承受没有季瑶的日子,若褚乐康真能够娶到季瑶,他定会料理了褚乐康,将她抢回来……
  你到底嫁谁
  待长平侯回了侯府,一片其乐融融的光景,因季珊守孝,故此不能出席宴席,罗氏叫人拣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给她送去,这才携了姑太太入席,老太太今日想撺掇姑太太给自己长脸未果,也推说精神不好不去。
  宴罢后,长平侯则与罗氏一同安置去了,将今日的事娓娓说与罗氏听,这才叹道:“如今晋王已然开了这个口,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该如何是好?”
  眼见丈夫为难的神色,罗氏同样面色戚戚:“老爷不知道,今日罗家来了人,说是褚老夫人托罗家向瑶儿提亲呢。咱们季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有主意的,瑶儿比她姐姐还要灵醒几分……”
  长平侯长叹道:“褚家已然着人来提亲了,晋王也拘了我去道明真心。现下两边人竟然撞在一处了,晋王是亲王,如何能够得罪,只是褚家也不是能够开罪的。”
  罗氏静默不语,并非是她瞧不上裴珏,相反她知道,以裴珏如今的年岁来说,实在算是年轻有为,公务上绝对找不到半点漏子,便是端王裴璋在这个年岁都做不到这样好,更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连一个侍妾都不曾有。但裴珏千好万好,唯独坏在他是天家的儿子。天家的确显赫,却也有世家都无法承受到的压力。
  罗氏并不想女儿嫁进天家,去承受这一份压力。她宁肯将季瑶低嫁一些,也好在来日需要的时候,有娘家撑腰。
  但现在可好,裴珏向长平侯说的话与提亲何异?偏偏褚家也命人来提亲了,两个撞在一起……以罗氏的想法,褚乐康是最好的人选,安定侯府虽有势,但无名,正好可以借助长平侯府百年世家的名声不说,褚家人口单一,并没有兄弟争权夺势而来的问题。
  更要紧的是,虽说长平侯并未纳妾,但到底大楚还是讲究女人三从四德的,今日裴珏喜欢季瑶,若是哪一日不喜欢了,将她冷在王府里,留个王妃的虚名,做臣子的就算是知道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罗氏的眼角突突直跳,又望向了长平侯:“老爷的意思呢?”
  “晋王殿下今日既然肯对我说这话,想必对瑶儿也是真心。”见爱妻脸色暗沉,忙改了口,“只是这事,咱们说了也不算,若是瑶儿不愿,只怕咱们也没人能勉强她。”
  罗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裴珏和季瑶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她没能亲眼瞧见也明白个七七八八,季瑶怕也是喜欢裴珏的。念及此,她沉沉道:“两边都先不要给答复,过几日让玥儿回来露个脸吧,让她们姐俩好好去嘀咕嘀咕,也好劝一劝。”
  *
  季瑶根本就不知道父母说了什么,都到了第二日,才知道褚家向自己提亲了,又是一番避而不谈,只陪着姑太太和陆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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