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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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流萤便将他当做此处主事的,挤上前以后,直接就把玉佩递给了他,“这位大人,后边是昭阳公主的翟车,还请大人能够放我们先行。”
  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毕竟,论起尊卑,这两位应该比不过我们殿下吧?”
  争论的二人行在前边,属实无法得知身后情况。
  如今晓得是堵住了公主,他们根本不待谢言岐发话,便连忙吩咐车夫让道:“那肯定得是公主先行,公主先行。”
  两辆马车的一番动作,又让人潮涌动起来。
  站在边上的流萤也免不了被挤,跟着踉跄了几步。
  随着两人的避让,后边的翟车也穿过人群,徐缓驶了过来。
  流萤转身蹬上车辕。
  翟车碾过青石道,带起轻微震颤。
  初沅难得行使公主应有的特权,这会儿坐在车里,竟是有点小小的得逞,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
  翟车走到道口,又被金吾卫拦住。
  随后,车窗被叩响。
  谢言岐站在翟车旁边,指节分明的一只手微抬,正举着初沅的那枚玉佩。
  初沅向来不喜旁人的肆意打量,听到动静以后,只掀起了车帘一角,从边沿的缝隙向外看去。
  玉质温润的玉佩雕琢凤凰于飞,被递到了她的窗前,映着天光,仿若凝脂晶莹通透。
  但比起那只修长匀称、掌骨清晰的手来,好像,又差了些。
  初沅神情微怔,目光在不经意间流转。
  从她这个角度,最多也只能看到他腰上的玉带,略显松垮地束着一把劲腰,以及,他深绯的官服。
  蓦然间,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一点点地将车帘挑起,视线随之宽阔。
  她看见了他的胸膛,挺括的肩线……
  最后,却仅止于脖颈以下。
  因为这个时候,他又将玉佩往前递了递。
  这显然是举的有些不耐烦了。
  一怔之后,初沅慢慢伸手,将细白的指尖轻搭上玉佩边沿,不经意间,挨着了他的。
  作者有话说:
  [1]宋慈《洗冤录》
  第七十六章
  透雕玉佩通透细腻, 触手生温。
  却远不及她纤指的柔软玉润。
  碰到她指尖的瞬间,似有一脉悸动沿着经络疾行,径直通入心脏, 紧接着,一阵细细密密的锐痛便穿透了胸口。
  谢言岐不由蹙起眉宇, 倏然松开玉佩。
  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初沅险些没接住。
  她忙是将手里的玉佩攥紧。
  探出车窗的玉手被垂坠的广袖半掩,莹白纤细,指尖搭在玉佩边缘, 隐约透着淡淡的粉, 极其漂亮。
  谢言岐甚至模糊记得,将其完全握在掌中的恍若无骨。
  他站在翟车旁边, 望着她缓缓收到车帘后面的手,喉结滚动, 心口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绞痛。
  直至尝到喉间上涌的腥甜, 他终是忍无可忍地阖紧齿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待到初沅拿回玉佩以后,一旁的流萤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疏漏,登时骇得双眸圆睁, “都怪奴婢粗心大意!竟然、竟然差点就把玉佩给弄丢了!”
  当时的场面颇是混乱,她单是想着赶紧上车,结果, 就这样忘记要回玉佩了。
  尽管初沅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但说到底, 这终究是皇室凭信, 倘若落入有心人之手, 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初沅微垂睫羽, 端详着手里的玉佩,纤细指尖轻描上边的雕纹,随即,她淡淡笑道:“没事的,能找回来就好。”
  说着,她透过车帘撩起的缝隙,再次看向车外,想对那位大人道声谢。
  然,车窗外面人海茫茫,已然不见了那人身影。
  初沅微有愣怔,只得将曼帘抬得更高了些,以便探出车窗四顾。
  只见万头攒动的人海中,那人身着深绯官服,清隽挺拔,楚楚谡谡,分明是最为瞩目的存在,可他带着侍卫隔开人群,越走越远,须臾之间,便在她的视野里淡去了痕迹,再难追寻。
  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初沅神情微怔,竟是有一刹那的怅然若失。
  就在她怔怔出神之际,外面的人群中,一声高过一声地,发出了惊艳的唏嘘:
  “原来这就是昭阳公主啊!”
  “传言果然不虚,当真是,倾城之姿啊……”
  “便是传闻中那位艳惊四座的‘广陵洛神’,在她面前,怕也要黯然失色罢……”
  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称叹,初沅终于意识到,是她将车帘,挑得太高了些。
  她鸦睫轻垂,收回目光,松开了手里轻攥的曼帘。
  任由帘子垂落,隔断彼此的视线。
  翠盖珠缨翟车缓缓驶动。
  如今她亮出了身份,因着尊卑礼仪,行人纷纷回避,让出一条足以通行的道路来。
  不多时,翟车便通畅无阻地走出了大慈恩寺。
  如有所感般,走到殿前的谢言岐顿步回首,望着远去的翟车,抬手用绸帕捂了下口唇。
  待将绸帕再次展开,上边已是斑驳血迹大片。
  他不经提了提唇角,带着几分嗤嘲。
  她究竟有哪里好。
  值得曾经的他,如此眷恋。
  就算他遗忘所有情爱。
  这具身体里却还是保留着,对她心动的本能。
  谢言岐双眸微阖,旋即睁开眼睛,脚步不停地往大殿走去。
  忍着没有回头。
  ……
  而原先在道口争执不休的那两个人,在初沅的翟车离开以后,又是剑拔弩张。
  其中一人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破落户:“你以为你们郑家,还能像从前那么风光吗?当年你们和宋家的关系,人尽皆知,若非圣人宽大为怀,你们郑家怕已经流放到天南海北了!现在你们郑家根本就受不到朝廷重用,还好意思自诩是名门望族吗?”
  那位郑姓的公子,正是郑家的正房嫡孙,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当众受过此般欺辱?
  他怒而骂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们郑家世代忠良,能和宋家那样的逆臣反贼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是朝中新贵肃宁伯的世子。
  三年前,向来繁荣昌盛的扬州罹难水潦,为赈灾抚恤,朝廷不仅免去扬州的大半赋税,还拨钱安顿难民,然,彼时又逢边境敌军来犯,一大笔军饷支出,致使国库几近罄尽。
  这个时候,圣人便以爵位为封赏,变相鼓动民间富商捐赠钱物。
  其中进献最多的,就是如今的肃宁伯。
  偏巧肃宁伯又是个有本事的,入朝以后,倒是在六部谋了个尚书之职,由此站稳了脚跟。
  是以,这位肃宁伯世子的底气,来得也不是全无道理,“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郑家人,难道还不知道吗?谁都知道,当年出事之时,你们郑家还和宋家有一道婚约吧?”
  他话中指的,便是宋颐长子宋长淮,和郑家二姑娘郑潆的婚约。
  想当年,郑、宋两家乃是世交,这桩婚事,更是腹中便定下的。
  郑姓公子不禁反驳道:“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都捡来说!那早就不做数了,我姨母现在是承恩侯夫人,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少拿这些微不足道的破事来辱我郑家门楣!我们郑家,是簪缨世族,是钟鸣鼎食之家,岂是你们这样的市井之徒能比的?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让路!”
  肃宁伯世子冷笑:“要让也是你让!”
  两人又开始就此争论起来。
  这回,金吾卫提前得了谢言岐的吩咐,有了对策,“既然两位如此看重贵贱先行,最后边,好像还有丞相大人的车架呢。两位就先等丞相大人过去了,再争个高低吧。”
  前来慈恩寺烧香拜佛的香客,不说上千,也有成百,如今成群结队地挤在一起离开,车水马龙,难以望到尽头,也不知道丞相府的马车是排到了何处,又要他们等到何时。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既不愿待到最后,也不想率先示弱,沉默地僵持着。
  金吾卫就当他们是默认,开始招呼后面的马车通行。
  有了个开头,之后的车辆便连续不断地从坊门前驶过,没给他们留任何插队的空隙。
  他们也不好借着身份便宜争路,毕竟,最后边还有个丞相大人呢。
  好巧不巧,走到半路的华阳越想越气,得到初沅的颔首准允以后,不甘心地派遣来庭回返,带话道:他们二人耽搁了公主回府的时间,就罚他们在那里多留两个时辰。
  这下好了,一时半会儿的,两个人是谁都走不掉了。
  肃宁伯世子和郑小公子愤恨对视一眼,各自回到马车,长久地等待着。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想多写点,写到重逢的,但我真的好困哦
  明天努努力,一定!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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