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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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无奈的看一眼秀秀,少不得又抬碗将汤喝尽了,这才将碗推回到她跟前道:“这下可行了?拿去讨你的奖赏吧!”
  秀秀欢呼一声,果然端起碗就跑出去了。
  被摆了一道的青衣抬手轻轻捶了胸口,半响才挂了一张脸去寻方舟。
  正忙着煎药的方舟听见动静,一抬头便看见青衣一本正经的对他道:“以后有什么要给我的,就直接送来吧,不要指使秀秀了!”
  方舟点头答应了,才低头准备继续煎药,就又听见青衣支支吾吾道:“然后那碗里的到底是什么?”
  “野鸡。”方舟面不改色的答道,“小娘子才生产过,正需要补身子。客栈里很多东西都没有,不比在家里,我只能抓只野鸡回来将就一下了。”
  “真的?”青衣审视的看着方舟,见方舟一脸正气,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如此她心底仅剩的那点子不自在也跟着消失了。
  一边烧火的高师傅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待得青衣一走,他便凑到方舟身边好奇道:“真是野鸡?我怎么记得你们季厘国是食妖的!”
  方舟闷不吭声的扇了一下火,高师傅被浓烟呛得咳嗽两下,忙不迭又闪开了。
  “就算真是野鸡,那填鸡肚子的材料肯定不简单。”未得解答的高师傅嘀嘀咕咕的自语道,“我闻闻这碗,嗯……好像有点子灵草……肉味……好像是罗罗……”
  也不知方舟用了什么香料去的腥膻气,高师傅闻了半天,竟也没能闻出来。正巧外出归来的蛮牛推门进来,专心辨别材料的高师傅猛然嗅见一股浓烈的飞蝗气息,当即便拍着大腿大声叫道:“哎呀老子闻出来了,你往里头放了飞蝗卵对不对?老子早该想到的,客栈外头那么多的飞蝗卵——”
  “你独自瞎嚷嚷什么呢?”蛮牛捏一把高师傅的后颈肉,然后沉声道,“快弄些吃的给我,吃完了我还出去呢。”
  高师傅叫唤一声,一转头就发现方舟早已走的没影了。
  一身银甲的蛮牛看起来有些疲惫,高师傅只要略靠近些,便可以嗅见浓重的血气。
  “卿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心疼新妇的高师傅忙道,“我替你出去找那些飞蝗母虫,你只管在房里睡觉。”
  “我回来不过是为了回禀大人,那最后一只成年的飞蝗母虫已经被我杀了。”蛮牛推开高师傅道,“现在就剩些虫卵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生了多少,我们刨找了半日,还没清理干净。路上又遇到了好些幼虫——”
  说着她甚是担忧,想了想连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准备出去。
  高师傅见蛮牛饭也不吃了,忙提着一只羊腿追上去道:“卿卿,卿卿你别急着走啊!就算飞蝗成灾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啊!烤羊腿一会儿就好了——”
  蛮牛头也不回的摆了摆头,看的高师傅甚是着急。
  他提着生羊腿紧追在后,惊得正蹲在地上吃烤虫卵的妖怪们四散开来。
  倚在窗边的青衣见状甚是好笑。
  不知何时回来的黑三郎揣着蛋慢吞吞的凑过来,将自己的脑袋轻轻的搁在青衣的肩上。
  青衣肩窝被他嗅得有些痒痒,便抬手推他道:“你早上哪里去了?”
  黑三郎咕哝一声,好半天才懒洋洋道:“我去干活了,不然胡嵇又该给我脸色瞧了。”
  一提及胡嵇,他便有点气鼓鼓的感觉。
  青衣被逗得又是一阵闷笑。他们两个,一个是千年的狐妖,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三途之主,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还会这般小孩子气,简直是一点都招惹不得!
  “我们如今还是伙计,自然是该干活的。”青衣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同时不安道,“我近来是不是也躲懒太多了?”
  “我一个就抵你百个了。”黑三郎不以为意的抱紧了青衣道,“你只管歇着,有我呢!”
  说罢他看一眼窗外。
  荒芜的涂滩上不时升起一道浓烟,即便身在客栈,他依然能够闻见那随风而至的飞蝗气息。
  “还有一只……”他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青衣迷茫的回转过头去,就看见他幽深的眸中飞快的掠过一道凌冽的寒光。
  嘴里满是腥臭的粘液,恶心的感觉强烈无比。昏迷中的慕子琪生生被呕吐的**弄醒。
  他猛然翻身,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你不喜欢吃吗?”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失望道,“好可惜啊,这是我找了半天才抓回来的食物呢!”
  慕子琪直吐到出现了胆汁,这才勉强停止了呕吐。他艰难的抬起头,就见边上蹲了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娃娃。
  在这般荒芜且妖异的地方看见女娃娃显然是十分奇怪的,慕子琪诧异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的视线不再模糊不清了,这才抬眼再次看向那女娃娃。
  这回他看到了自己方才没有看到的细节。
  这个女娃娃有着跟小妖怪一模一样的、大的过分的黝黑眼睛。当她低头摆弄手里的那只禽鸟的时候,他可以看到那对熟悉的小翅膀显眼的支在她的肩胛上。
  他萌生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
  他低头打开那团外衣细细一看,只见里面只有一个类似蝉蜕的空壳。
  “你真的不吃吗?”长大的小妖怪探询般的将手里的鸟举到他的鼻子跟前,“除了这个,附近已经没有别的能吃的东西了。”
  慕子琪闻见血腥气,便忍不住捂住自己抽搐不已的胃道:“不……”
  小妖怪不再勉强他。它才蜕了壳,正是肚子饿的时候,慕子琪不同它分食反而更好。
  慕子琪面带惊恐的看着小妖怪狼吞虎咽的将那只鸟生吃了,待到它舔着手指看向他的时候,他不自觉便瑟缩了一下。
  “我的伤好了。”肚子只垫了个底的小妖怪有些坐不住,只能忍耐的凑近慕子琪道,“你说过的,等我伤好了就唱歌给我听的。”
  慕子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能想办法拖延道:“不过我的琴还没有找回来——”
  “还要多久?”小妖怪追问道,“明天吗?”
  它的神情太过期待,慕子琪实在是不忍心说不。
  他垂首思索片刻,心道他们要是能今晚就赶到三途河,待到坐船回到了凡间,又何愁弄不到琴呢?
  如此一想,他便释然的同小妖怪道:“对,明天。”
  小妖怪甚是开心的笑了。
  慕子琪轻笑一声,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到三途河去。你知道三途河在哪里吗?”
  “知道啊!”小妖怪立马跳起来,指着斜对面的方向道,“妖怪们都知道三途河在哪里,那里,那里一直走就是三途河了。”
  小妖怪这一起身,慕子琪这才发现它身无寸缕。他下意识捡起那件包裹过它的外衣,试探着披到了它的身上。
  小妖怪不喜的抖下他的衣衫道:“不要把你的虫蜕披着我身上,很不舒服。”
  说罢它抖了抖翅膀,率先飞在了前头。
  慕子琪叹息一声,只能将那外衣捡起来抖抖干净,复又重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了小妖怪带路,他走的顺畅许多。只是走着走着,他便发现脚下的涂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湿烂泥泞的场景渐渐被焦黑干裂的硬地所取代。大量的,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小山密集的矗立在焦土之上。每每他从小山间穿行而过之时,他便能闻见浓郁的烤肉香气。
  领路的小妖怪貌若伤心的趴在一座小山壁上,当慕子琪奇怪的走过来后,它这才难过的小声道:“天敌把它们都杀死了。”
  “啊?”慕子琪不明白小妖怪的话。
  “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姊妹。”小妖怪摸着烧焦的虫卵解释道,“你看,它们还没孵化呢,就被活活烧死了。”
  慕子琪大为吃惊,待要退后远离那虫卵堆积的小山,就发现身后还有无数同样的虫卵堆。
  他心有戚戚的搓了搓胳膊,然后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不然你们的敌人该追过来了。”
  小妖怪小声的嗯了一声,这才重新开始飞了。
  还差一次虫蜕,它便要成年了。等它成年后,它就会去找配偶,然后再生更多更多的虫卵。
  想到这里,它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慕子琪。
  “你的翅膀——”它不安的再次问道,“有没有可能今晚就长回来?”
  “如果我们能早点到三途河的话,就有可能。”慕子琪见小妖怪心急,便安抚道,“先耐心等等吧,等过了河买到新琴,你爱听多久就听多久。”
  小妖怪没有吭声,只是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它刻意选了背离天敌气息出没的路线,在已经死去的同胞尸骸的掩护下,它和慕子琪总算得以一路畅通无阻。
  未及天黑,他们便快要抵达三途河了。
  “那里就是三途河。”小妖怪没有直接飞过去,而是害怕的躲在角落里道,“不过那里有好多天敌在,我不敢过去。”
  慕子琪也觉得那些等待过河的厉鬼和妖怪很可怕,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就这样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等待。
  只要那群妖怪都过了河,他们就马上过去搭船。
  但是要过河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不等前头的上完船,就又有新的妖怪来了。
  他们等啊等,直等到天黑了,也没有等到何时的机会。
  厉鬼林立的三途河不断地散发出森冷之气,又饿又累的慕子琪冷的受不了,竟忍不住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才浑身酸痛的醒了过来。
  他探头小心的偷看河边,入夜之后,过河的妖怪果然少了。
  已经等了一天的慕子琪觉得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紧盯着那逐渐靠岸的渡船,手下则开始推身边的小妖怪。
  但是小妖怪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任他怎么推也不起来。
  慕子琪心下一惊,忙转头去看。
  如昨晚一样,小妖怪蜷曲着身体,除却微弱的脉动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渡船已经靠岸,要过河的妖怪和厉鬼依次上了船。摆渡人将撑杆抵在河堤上,随时都准备开船了。
  心急难当的慕子琪慌忙起身追赶:“等等——等等——船家请等等我们——”
  摆渡人和河婆循声回头,将将欲开的船晃荡一下,复又停了下来。
  慕子琪大喜过望,忙折返抱起了小妖怪。
  不曾想他抱着小妖怪才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到小妖怪仿佛动了一下。
  他惊喜的低头道:“你醒了么?船来了,我们这便过河去了。”
  小妖怪的躯体安静片刻后,复又剧烈的颤动起来。
  然后不等慕子琪反应过来,便有一个雪白光洁的脊背破体而出。
  猝不及防的慕子琪霎时吓得僵立在了原地。他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一个女子自小妖怪的体内一点点的挤了出来。
  先是细腻的雪背,然后是一头如云的秀发。她娇弱无力的手臂不知何时环住了他的脖颈,而他则托着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和修长光滑的大腿。
  他隐约猜到了这个女子是那个小妖怪。
  他从来不知道妖怪能这般快的长大,只需两夜,初见时那个婴孩儿一般的小妖怪一眨眼就变作了一个已经及笄的小娘子。
  当已经长大的小妖怪抬头对他微笑的时候,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未着寸缕。刹那间他心如擂鼓,羞窘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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