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安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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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手里拿着果子,也不好意思吃,笑着一一答了。
  两人讲了几句话,大谢氏便领着明月认边上坐着的妇人们。
  这群夫人女郎们也正打量着明月,还时不时低声讲两句话,眼神颇为惊艳。
  毫不夸张地讲,这明氏方才一进来,屋里都像是亮了几分,人白,瞧着冷沁沁的,偏偏看得人莫名就舒服。
  离太后最近的是一个穿着银红色弹墨牡丹妆花缎大袖衣的女子,长相漂亮,瞧着很瘦,有些憔悴,约莫三十来岁,笑着看着明月,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不住地打量明月的面孔。
  大谢氏介绍道:“这是清河郡主,你跟着叫一声娘娘吧。”
  明月连忙便叫郡主娘娘,方才就发现清河郡主一直打量着她,现下晓得她姓甚名谁了,不由就也多瞧了她一眼。
  清河郡主看着明月,摇摇扇子道:“那有这么生疏,跟着叫一声姑母吧。”
  清河郡主本就身份贵重,是定北侯的长女,只是母亲早逝,家中长辈俱都留在了玉门关,五六岁的时候便被抱到宫里教养了,同太后十几年的情分,算是亲如母女,按着辈分来,确实能叫一声姑母。
  但明月还是先看了大谢氏一眼,大谢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明月这才叫了一声,“见过姑母。”
  清河郡主一直瞧着她,眼神复杂,从手腕上褪了一只镯子,道:“不值当的玩意,收着吧。”
  太后没发觉,也笑道:“收着吧,该给的。”
  认长辈确实要给礼,明月推辞两句便收下了。
  清河郡主的对面坐的是个瞧着年轻一些妇人,眼睛很亮,脸颊圆润,打扮贵气,人也压得住,小腹凸起,时不时用手摸一摸,这便是太子妃了。
  明月便也福身请安,太子妃好奇地打量她,并不多话便叫起了。
  再边上的便是一些同辈的女郎了,谢欢只对着明月点了点头,是很明显的躲避的姿态,明月也不同她搭话。
  谢望舒同谢欢挨着坐,对明月点点头,也没多的话讲,接着是太子妃的族妹温姝,态度和煦疏离。
  还有一个瞧着十四五岁的女郎,头带珠冠,漂亮伶俐,对明月很热情,管她叫嫂嫂。这是陛下的女儿宝和公主,还有一旁的赵霜商笑眯眯的,两人一齐拉着明月讲话了。
  认完一圈人,宫人在边上年轻一些的妇人里安了把椅子,明月便去那坐了,屋里又讲起先前在讲的话头。
  太子妃笑道:“要到小满了,妾身琢磨着要不要办个宴,过后就热了,玩也不高兴……”
  太后吃了口甜糕,道:“还是办,这还小半月呢,够准备了,过年以后皇帝就忙,宫里许久没热闹了,办个品茶宴,一齐吃茶看景,也是好的……”
  宝和公主听得也向往,她憋在宫里,也只有宫宴的时候能玩闹一番了,便笑道:“一定要办,可别现下讲得好好的,到时候又不办了……”
  殿里的妇人都附和起来,讲了城里如今流行什么宴。
  清河郡主像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明月一眼。
  明月察觉到了,但是只做不知。她一边坐着赵霜商,一边坐着谢望舒,谢望舒同另一边的谢欢讲话,明月便同赵霜商和宝和公主讲话了。
  宝和公主爱笑爱讲话,也没什么架子,两人很快熟识起来,宝和便问苏州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她讲话真诚,没有笑话明月是打苏州来的,明月对她印象很好。
  明月讲了两个小吃,赵霜商便讲起苏州的园林,“京城虽繁华,但是这园林还是不及苏州,那景致,瞧过一次就不会忘了,宫里的园子倒是可以比一比。”
  太子妃坐在前边听见了,用扇子盖着肚子,看着明月笑道:“那谢夫人日后若是想家了,倒是能常来宫里坐坐。”
  明月点点头,“谢谢娘娘,娘娘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进宫陪伴娘娘。”
  明月这样讲话,心里还有些不适应,管自己叫妾身,旁人管她叫谢夫人,听着很奇怪,但又有些高兴。
  又看着太子妃的肚子,该有五六个月了。
  上边的太后不晓得讲到了什么,突然想起来似的,对着清河郡主道:“清河,治成呢?又病了?这都多久没见着人了。”
  清河郡主本来在发呆,一下回了神,摇着扇子笑道:“娘,他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晓得,都好几个月没上朝了,整日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哪有时间陪着我到处走啊……”
  太后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到底没说什么,只道:“要忙到什么样子,才会把妻子晾在一边?”
  说完又见清河面色发白,是脂粉也盖不住的憔悴,心里不由发软,没再多讲,免得叫她在小辈面前抬不起头。
  赵霜商又拉着明月讲苏州的事情,问起她的母亲来。
  赵侯夫人上次元气大伤,将养了好几月,预备同谢氏一齐来京城,明月想了想,道:“估摸着没几日就要到了……”
  赵霜商瞧着很高兴,小声道:“娇姐儿是不是也来了?过两日我能去你们府上玩不?”
  明月笑道:“自然能,娇姐儿路上也跟我念着你呢。”
  宝和公主叫赵霜商拉着讲了苏州的一些趣事,对明娇十分神往,也想去玩。
  明月都笑着应了。
  几个小辈讲话也无趣,见长辈们没有要散的意思,便要去找个旁的解闷。
  谢欢同谢望舒挨着坐,两人的感情仿佛不错,低声讲了几句话,谢欢难得有个笑的模样,道:“望舒想去骑马,娘娘要不要去看?”
  这个娘娘问的是太子妃,谢欢问的客气,并不觉着太子妃会一齐去,只是她是这几人里身份最高的,且太子妃如今双身子,谢欢也不想多打交道。
  太子妃听了,摇了摇扇子,却仿佛有些意动了,道:“我先前最爱骑马了,现下倒是不能骑……看你们骑也是好的……”
  太子妃又看向明月,很是关照的样子,道:“谢夫人一齐去?”
  明月笑了笑,委婉道:“外边都出日头了,娘娘出去倒是要晒着了。”
  明月心里并不喜欢太子夫妇,但是双身子去瞧骑马,若是出了意外,这屋里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太子妃还要讲话,一旁的清河郡主便道:“欢姐儿净是出些馊主意,娘娘如今能去凑这样的热闹吗?”
  不等谢欢回话,清河郡主便对着太后道:“没分寸。”
  谢欢便垂着头不讲话了。
  太后也听着呢,见谢欢垂着头,便笑道:“女郎还小,她懂什么……不过确实不该去,在屋里玩玩也是可以的,叫宫人抬张桌子来,这么些人,一齐打牌也是好的……”
  太子妃觉得闷得发慌,但是也晓得轻重,只好道:“那便打牌吧,解解闷也是好的……”
  宫人们搬了张八仙桌来,大小正好合适,上了叶子牌,这玩意不拘人数,多了少了都能玩。
  边上的长辈在讲玉门关的事情,前朝还在为这事吵,好几个月了也没定下怎么解决,上朝的时候后要一提起来,那些自诩清流的臣子们恨不得撸起袖子互扇耳瓜子,阵仗闹得太大,后院的人也略有耳闻。
  清河郡主刻意提起夫君,道:“我听治成讲,像是异族联合起来了,麻烦不小呢。”
  这异族其实是对边上一群异族的总称,大概好几个小国家,往年打来打去,大乾国力强盛,一般都是把这些小国压着打,现先他们突然联合起来,倒是有些麻烦了。
  不过边关的事情离这些女人太远,讲了几句便丢开了,明月只注意到谢望舒听得挺认真的。
  现下这桌上做了四个人,边讲闲话边打牌,明月坐在一旁看,没看几眼便被推上去打了。
  打着牌,在太后的宫里消磨了有一个多的时辰,明月正襟危坐,该笑就笑,该沉默就沉默,也没赢牌。她晓得太后还有几个长辈一直都在打量她,很怕仪态不好,这样撑了许久,本来身子就发软,现下腰都麻了,好在没一会,谢琅玉来了。
  外边像是起日头了,谢琅玉带着一身暑气,他先给几个长辈请了安,扯了个椅子,便坐到明月身旁了。
  太后见两人坐的近,心里高兴,不由对着一旁的大谢氏笑道:“真好,一对璧人,这两人都长得好,日后的孩子不晓得要多好看。”
  太后年纪大了,太子膝下又一直无子,见了新妇便想到娃娃,忍不住就要讲。
  大谢氏摇了摇扇子,微笑道:“您想抱重孙了?现下还是催催太子妃,她这怕是不远了。”
  太后便也看着太子妃笑,道:“好,都好,太子妃肚里的这个,依哀家看来,多半是个男娃娃,这肚子的模样像……明氏身条好,日后肯定也有的……”
  男娃娃,大谢氏笑着打扇子,瞧着太子妃的肚子没讲话。太后娘娘向来是这样端水的,太子同谢琅玉,两边都丢不开手。
  大谢氏过了一会才道:“这屋里有些凉了,给太子妃盖个毯子才好……”
  太后一听,有些紧张,连忙指使宫人道:“是,快,给搭一个。”
  太子妃其实一点也不冷,还是搭着了,太后见她安顿好了,忽然想起来了,又像是找补一般,道:“……给乘风的新妇也搭一个,确实是冷了……”
  不讲还好,给有孕的孙媳妇搭个毯子,合该的,谁也挑不出错来,可这么一讲,还当着一屋子人精的面,倒是微妙起来,挑担子前后顾的意思太明显了,倒像是先前只想起了太子妃,忘记了乘风的新妇一般。
  就算没这个意思,也架不住屋里的人瞎想。
  太后讲完,自己也觉着不妥,连忙瞧了谢琅玉一眼,摇着扇子不讲话了,在心里直叹气,不该又找补的,本来没事,这样倒是尴尬起来……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平日里总是哪边不好就忍不住偏哪边,旁人心里早就有不满了……
  好在宫人机灵,又拿了好几个小毯子来,太子妃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没讲话,瞧着宫人给屋里的女眷一人给了一条。
  大谢氏拿扇子挡了脸,忍着没撇嘴,心里很是不得劲。
  殿里的人瞧瞧太子妃,又瞧瞧大谢氏,再瞧瞧明月,还有的连谢琅玉也瞧一瞧,都不讲话了,有股暗流涌动的味道。
  宫人们挨着给毯子,本来就不冷,倒是累赘了,只是太后给的,不冷都要盖在身上。
  到了明月身边,明月还没伸手,谢琅玉就动作自然地接了毯子,对着太后娘娘微笑道:“谢谢娘娘。”
  太后顿时笑了笑,看着谢琅玉温和道:“外头热了吧?看你头上的汗,方才就想叫人给你擦擦的。”
  谢琅玉道:“出日头了,其实不热,娘娘一会用了膳可以出去走走。”
  太后笑着点头,这才能放下心,跟边上的人讲话了。
  谢琅玉面上瞧不出什么,捏了捏毯子,还有点厚,便问明月,道:“冷不冷?”
  明月本就不冷,方才那股气氛她也看懂了,便抓着牌道:“一点也不冷。”
  谢琅玉便把毯子折了两下,随手搭在自己膝上了。
  桌上还是四个人打牌,明月看着手里的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她头一回在旁人面前同谢琅玉这样自然的亲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两人是夫妻了。
  明月方才本来叫太后弄得有些难受,很心疼谢琅玉,后知后觉地又有些害羞,她现下已经能够代表谢琅玉了,他们二人在旁人看来,是一体的。
  明月原本觉着累的,现下也不累了,举着牌给谢琅玉看,想要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声道:“你会打牌吗?”
  这屋里也就谢琅玉一个郎君,他就坐在明月身边,两条腿支在一旁,看着很自然。
  谢琅玉往她身边靠了靠,一只手搭在她椅子的扶手上,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牌,没把话讲满,只道:“会一点。”
  明月觉着他该是什么都会的,笑道:“那给你打。”
  谢琅玉看着她,道:“不想玩了吗?”
  桌上的几人出了一转牌,要到明月出了,便都看过来,见新人亲近,左右看看,不管真心实意,都促狭地笑起来。
  明月叫她们笑的不好意思了,端正地坐了,边道:“还好吧。”边也出了一张牌。
  也不是不想玩了,就是这都是不认识的人,明月打得也拘谨,有些无趣。
  明月兴致缺缺,谢琅玉便拿了她的牌,打得很随意,明月看了一会,也瞧不出他会不会打。
  没一会明月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去更衣,但在宫中这样,又都不熟识,未免有些不体面,便忍着了。
  谢琅玉见她抿着唇,就问她怎么了,明月还带着笑,摇摇头,觉着还能忍一下。
  谢琅玉就继续打牌了,他出了一张不大不小的,一旁的宝和公主皱着脸,道:“哎呀,乘风哥哥,你怎么老是比我的大?”
  大吃小,宝和输惨了。
  谢琅玉笑了笑,手里还有两张牌,给宝和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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