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节
“你这个想法和我们总司令倒是如出一辙。”友安盛接话道，转对饶国华：“军座，张上校对我们的攻击手段很有看法，我觉得您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哦？张上校以为有哪些地方不妥？”饶国华正色问道。
“炮火准备时间太长了，当然，你们学兵军有这个资本挥霍，可是国内其它抗日队伍的物资都很匮乏。请恕我冒昧，我只是就事论事。”张灵甫慢吞吞的说道。
“听说张上校是个直爽人，怎么打起机锋来了，你直接让我们节约一些炮弹给中央军不就行了？”饶国华笑着道，说着忽然脸色一正：“我不否认，我们的炮火准备比较充分，但这是有原因的。我们总司令的指导思想是，能用武器装备换取的，绝对不用人命去填，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至于支援其它抗日队伍比如你们中央军物资，作为军人，我没资格评论这件事。但据我所知，我们支援过很多，可是我们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张上校，您为什么会和杨司令官出现在南昌，我想就不要我挑明了吧？”
张灵甫听得脸上先是一红，但随即想到自己参加武汉会战的时候，部队因为缺少弹药最后不得不用人命去填，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之前的观点，看着饶国华诚恳道：“饶将军，您说得对，作为军人，我们应该避谈政治。可是您不知道，四川大后方的物资现在真的很匮乏，前线部队弹药不足，很多伤员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但是因为缺医少药，结果轻伤员变成重伤员，重伤员只能含恨而去。”
友安盛这时插话了，他疑惑的道：“张上校，我没听错吧？我军虽然对武器弹药的控制比较严，但是在医药方面可从来没有设过卡。据我所知，仅仅去年，我们就以成本价向重庆供应了大约两百万支盘尼西林制剂，而且连最新投产的抗生素都有三分之一优先供应给你们——军座，我想起来一件事。”
友安盛兼任学十一师的后勤部部长，所以清楚学兵军战略物资的走向，所有人全部看向他，饶国华眉头一挑：“说说看。”
“狐瞳上海小组曾经报告，他们在上海发现了我军最新出产的抗生素制剂，狐瞳总部进行了调查，最后发现这些抗生素制剂是从重庆流出的。”友安盛道。
“你的意思，重庆有人拿我们供给大后方的药品做黑市生意？”饶国华眉头扬了起来。
友安盛看了一眼张灵甫，发现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点头道：“这一点木主任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和四大家族的人有关。”
“又是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就是寄生在重庆政府身上的吸血虫！”
四大家族联合军统耍阴谋手段想要逼迫欧阳云下野，这引起了学兵军上下的愤慨，指挥部内登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讨伐四大家族，渐而开始抨击重庆政府的腐败，登时让张灵甫如坐针毡。
四大家族掌控着重庆政府的财政命脉，这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张灵甫再不关心政治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忽然有点后悔来南昌了。
第2066章 诱
饶国华和张灵甫嘴上信誓旦旦的“没资格评价”、“军人不议政”，但是当友安盛等人开始攻击重庆政府腐败时，张灵甫首先发起反击，然后饶国华接了几个前线打回来的电话以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政治立场的不同抵消了他们因为对日作战而自然生成的同仇敌忾之心，张灵甫最不能忍受的是友安盛他们对老蒋独裁的攻击，认为在当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站出来才能收拢全国军民之心，委员长提出“一个政府，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乃是从国情出发，响应抗战需求不得已的举措。
饶国华对此不以为然，毫不留情的抨击老蒋此举乃是为了迷惑一线将士，其中虽然有为抗战考虑的成分，但是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实现他对国家的独裁。并宣称，倘若让老蒋得逞，那么这一次抗战即使能够胜利，也无法实现国富民强，也就无法摆脱清末以来国家主权遭西方列强践踏的命运。“国家是四万万中国人民的国家，不是某一个政党的，更不是某一个人的，将国家的兴亡付托于一人，那和过去的帝王家天下有何区别？倘若是为了这个目的，贵党的前辈们发动辛亥革命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会是趁乱而起逐鹿天下吧？”最后，他如此质问张灵甫。
学兵军总政治部并不是摆设，吉星文也不是尸位素餐之徒，从总司令部到底层的连营指导，不间断的政治学习不仅起到了凝聚人心激扬士气的作用，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作用是能够让学兵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参军，为什么打仗。故，虽然学兵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提出明确的政治口号，但似饶国华等高级军事主官，他们早就在耳染目濡之下拥有了一致的政治主张。故探讨起政治话题的时候，饶国华才会一鸣惊人，表现得好像一个政治家似的。
饶国华初涉政治那是被逼的，渐渐的通过学习扩张了眼界。张灵甫对政治并不敢兴趣，之所以出言反击只是源于黄埔传统，觉得有必要捍卫校长大人的尊严而已。所以真正论起道来，他门外汉的底子马上就不够用了。
话题本来是友安盛挑起来的，此时他见张灵甫吃瘪，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反而充当起和事佬来。他朝饶国华递个眼色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军人就不谈这些令人扫兴的政治了。不过张上校，我们军座有句话说得很多，当兵的首先要清楚为什么打仗，为谁打仗，这个绝对不能疏忽。大家都是一腔热血为了保家卫国，如果被有心者给利用了弄得民怨四起那就违背我们的初衷了。”
张灵甫此时已经意识到政治是自己的短板，而他一贯以为政治乃是军事的延续。换句话说，仗打得好，政治上加分就多。基于这个认识，他觉得在学兵军如日中天的时候和他们谈论政治问题实在是太吃亏了，于是刻意避开友安盛话中之话，顺台阶而下道：“友主任所言极是，我辈军人只管执行上峰命令就行了，政治还是留给政治家们去谈。”
友安盛却摇了摇头：“不谈政治，但是为谁打仗却必须搞清楚。张上校，能请教你是为谁打仗吗？”
“当然是为了国家。”
“不对。”友安盛再次摇头。
友安盛“不对”出口张灵甫便知道下面想说什么，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吼着说道：“友主任，不是说好不谈政治的吗？”
张灵甫有点气急败坏，这让友安盛决定趁势追击彻底击破他的心防，他看着张灵甫正色道：“这不是政治，而是战略。一个人活着不能没有思想，同理，一支军队存在着也必须有自己的灵魂。那么军队的灵魂是什么？保家卫国的理念……”友安盛在枪炮声和厮杀声中侃侃而谈，张灵甫渐渐的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可以借口军人不议政而避谈政治，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判断。他因为杀妻在监牢里呆了两年，正是在监狱里的这两年让他得以静下心来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然后他就恐惧的发现，在经历了最初比较纯粹的革命以后，他愿意为之奉献一身的政党居然被一群贪得无厌者给掌控了。四大家族对政府的危害，老蒋身在此山中看不透彻，他这个旁观者却是一目了然。本来他以为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以后，自己已经将这些阴暗的东西遗忘了，现在听了友安盛他们的话，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根本就从来没有遗忘过。
“饶将军，请给我一支烟。”他忽然朝饶国华伸手要烟。
饶国华刚接到前线一个电话，刚刚作出新的布置，此时正叼着烟在判断战场局势，听见这话愣了一会才从掏出一支烟递给他。
友安盛没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停止讲述：“……很多人都议论我们学兵军崇洋媚外，说什么宁愿去抱英美大腿也不愿意在国内展开反攻。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我们学兵军和东北军在中南半岛挡住日军攻势，现在西南已经腹背受敌了。要不是想着反攻，我们总司令去卡拉奇做什么？要不是想着反攻，我们为什么要到南昌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严重缺乏军官，我们早就武装起了百万大军打到南京去了！张上校，我听说委员长正为撤编杂牌军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很多军官堵住了军事委员会的大门要求落实工作，你看有没有可能让他们来我们这里。我们总司令没有中央和地方之分……”
蝴蝶的小翅膀一扇，二战刮起了飓风。法肯豪森为首的德国军事代表团广州一行，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加入了进攻莫斯科的德军序列；“v2火箭”提前登场，成了进攻莫斯科和打击大不列颠的利器。英国和苏俄战场告急，加上美太平洋舰队全军覆灭，中途岛成了废墟岛，学兵军又异军突起发展起了远洋海军，美国援华物资大打折扣，直到蒋夫人访美这才得到加强，这直接影响了重庆政府对军队的整编，也激化了中央军与地方杂牌的矛盾。西南军事工业薄弱，美国援华物资有限，老蒋优先照顾嫡系似乎也无可非议，只是苦了那些地方军的中低级军官。
友安盛图穷匕见，张灵甫不傻，前后一对照马上想通了，此时他已经被友安盛的长篇大论折磨得没了脾气，闻言苦笑道：“我说友主任怎么会对我一个中央军系统的不吝教诲呢，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意图被他识破，友安盛不羞不恼，径直道：“那么张上校可否帮这个忙呢？”
张灵甫看着他，眼睛眯了起来。
第2067章 心动
东方透出了一丝曙光，南昌城内的枪炮声、喊杀声渐渐的弱了下去。张灵甫正脸色阴晴不定的沉思着，一个军官在门口大声喊着报告，称狼牙突击队回来了。
院子里，六具狼牙的遗体还有一个首级加一杆云式重狙、一柄三棱刺刀整齐的排在一起，首级是西瓜的——他最后引爆的可不是手雷，而是几枚捆绑在一起的塑胶炸弹，所以最后蒙辛安他们就只从日军破碎的肢体中找到他的首级还有这杆云式重狙和那柄三棱刺刀。
所有人皆肃穆的向狼牙的遗体脱帽敬礼，包括刚刚赶到的杨森等人。
看着西瓜那张沉睡的脸庞，想着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自己比试过绘图，张灵甫心中便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动着，敬礼以后他将友安盛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友主任，我能来学兵军吗？”
友安盛心中偷笑，面上作惊奇状道：“张上校，莫开玩笑，你可是委员长的心腹爱将，他肯放人吗？”
张灵甫急了，表态道：“军中无戏言，军人的位置就应该在战场。况且，我觉得我不适合干参谋这个工作，老窝在重庆，我觉得自己都快上锈了。”
“这件事我真不敢做主，委员长对我们学兵军本来就有意见，如果我们把你挖过来，那他还不得把我们总司令‘娘希匹’死？”
见友安盛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张灵甫以为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拉着他又走远一点，然后恳切的道：“友主任，我是认真的。你不是想把那些闹事的杂牌军军官拉到广州来吗？我有办法。而且，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重庆闲置军官人员名单，他们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干将。操作得好，完全可以把他们也要过来。”说完这话，他见友安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遂向他建议该如何操作。末了他说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正如你之前所言，军人首先应该知道为谁打仗。重庆物资奇缺，导致大量的部队空具其形而战斗力极其低下。贵军有物缺人，正好易物换人。如此一来，重庆的部队可以得到补充增强，贵军也能顺利扩军，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张灵甫的建议确实有很大的可操作性，友安盛不禁怦然心动，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玩笑道：“如果这事真的达成，委员长知道是你的主意，那他还不得恨死你？”
张灵甫苦笑：“我不想叛变校长，但是既然对抗战大局有利，那我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当这个小人了。”
“我会向总司令部反应的，以我对总司令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么我就敬候佳音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人群中，狼牙们的遗体已经被装进了简易的棺木，将会随重伤员一起被送到广州。狼牙是欧阳云的宝贝，欧阳云从不掩饰自己对狼牙的呵袒护。所以牺牲的狼牙无论职衔，都会享受团长级的待遇，牺牲以后遗体会被运往广州葬到学兵军英雄公墓中。
应杨森等人的要求，一个狼牙正在讲述他们的突袭过程。张灵甫对狼牙究竟如何突破日军防线十分好奇，立刻竖起了耳朵。
“赣江冰面因为我军的轰炸和炮袭，刚刚结成的冰面很薄，无法承载重量，所以我们就做了个超大的冰橇——”
“哦！”“呼！”一片惊叹声。
张灵甫心头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瞬即为狼牙们的奇思妙想不禁鼓掌叫好：“高，实在是太高了！”忽然，他被一个学兵肩膀上背着的东西吸引住了，凭直觉他断定那是武器，但是在脑海中盘旋了一会却始终想不起何种武器会是这种样子，不禁趋前一步问道：“请问你背的是什么武器？”话刚问完，他便感觉到几道渗人的目光刺了过来。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头一凛抬头望去，便对上了蒙辛安还有其他几个狼牙射过来的目光。
友安盛走到了他身边，附耳说道：“狼牙的一切都是机密，他们不说的不可打听——”说完感觉到太生硬，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总司令亲自下的命令。”
张灵甫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了，心中却对欧阳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来到南昌不过一天，从学兵众人口中却听到了不下一百遍“总司令”这组词语。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在学校时满口“先总理说”、“校长说”时的情景，不再年轻以后，再回想这些恍若一梦。联想到欧阳云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不禁在心中堆砌其影像，心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弱冠年纪却能让民国战场厮混多年的老将们惟命是从，肯定自有其过人之处吧？
烈士们的遗体还有重伤员被随队民夫护送往广州去了，游击队接替了学兵们的工作开始打扫战场，饶国华和随游击队活动的政工人员办理了地区事务交接，在指挥部召开了一个短短的军事会议以后，便与何正降和刘雨卿通话，然后集合队伍走南余公路往余干县开去。
这一切，饶国华都没有背着杨森和张灵甫。张灵甫注意到饶国华和何正降、刘雨卿联络的时候用的都是电话，立刻敏锐的体会到这背后的意义，对加入学兵军更加热衷了。通信能力一直是部队战斗力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方需要通过电报辗转，一方直接电话传达，后者在部队的调动上将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也就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说不定就能从点突破从而逆转战局；用电话联络，必须保证线路的畅通和防止遭对方特工监听，需要对战区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岂不是意味着学兵军早在打仗之前就已经实际控制南昌周边地区了？
大军出动，学兵军的组织能力和机动能力优势凸现出来。除了战车部队，其它部队清一色的军卡。张灵甫陪着杨森坐在一辆越野车上，随北上第一军团司令部行动，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卡，他由衷感叹道：“十年磨一剑，学兵军到广州才五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展的。”
“学兵军有钱。”杨森将一支“大刀”从嘴上拿开，喷出一口烟雾道：“盘尼西林可是价比黄金哪，我们进入广西的时候你没看到那些武装运输队吗？那都是钱啊！欧阳云这个人，搞钱真的很有一套。”
川系军阀中，杨森是最擅长理财也是家资最厚的，可是受眼界和大势的影响，他却没能将这些转化为军事实力。如是，对欧阳云的弄钱能力便特别佩服，对他不计成本的武装学兵军，也就格外的有兴趣，甚至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那么按照欧阳云的这一套整，那自己以及麾下的军队应该由更好的前程。
欧阳云和学兵军是靠盘尼西林发的家，此事世人皆知。然而这个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呢？耳中听着杨森的话，张灵甫脑海中盘旋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就在他对欧阳云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对学兵军已经产生了归宿感——
第2068章 尼赫鲁
广州，吉星文收到友安盛的密电以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自欧阳云远征东南亚，收获法国人和泰国人的“友谊”之后，学兵军的粮食还有工业产品饱和危机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泰国还有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种植水稻都是一年三熟，泰国在欧阳云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更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稻米出口国。彼时，学兵军的电子产品绝对属于高新技术，其中最畅销的是电子手表，其次，收音机、电视机以及电视录播成套设备也受到了东南亚国家各阶层的追捧。电子产品打头，汽车、军工品跟上。学兵军工厂一度富余的生产力开始变成财富，在换回足够数量的粮食以后，工业赋税收入也大大增加。这让姜树人、牛约翰为首的学兵军财政官员在进入广州以后终于首次昂起头来，甚至于在不久前的一次财经会议上，姜树人破天荒的发出扩军、光复全中国的呼吁。
发出同样呼声的还有李汉魂等广州事变之后由军转政的老粤系将领。广州事变于学兵军而言是一道分水岭，在这之前欧阳云为了学兵军的前途尽力想要消除自己的影响，但是事变之后，学兵军反而走向了一个极端。云党以外的势力几乎被消除干净，学兵军变得空前的纯净，他的威望不减反增，真正的具备了领袖之资。这种情势下，姜树人为首的留洋政务人士、李汉魂为首的老粤系军方将领不得不承认，他们要想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发展，就不能离开欧阳云的核心圈子。姜树人提出扩军出发点公大于私，更多的是为学兵军的将来考虑。李汉魂则是为粤系考虑，不希望那些有着大好前途的老粤系军官因此失去征战沙场的机会。
学兵军的发展模式是个怪胎，重庆政府为了摆脱金融危机、筹措军资又是号召民众捐款又是滥发国债，甚至不惜狂印钞票，学兵军却自始至终谨守不将政府压力加诸普通民众的做法。结果却是两样，法币贬值，重庆政府继续深陷金融危机泥潭、举步维艰，学兵军在向大户举债以后却慢慢走出困境，渐而财政上开始出现富余，然后连远洋海军都建起来了。
历史进程严重偏离了既定轨道，重庆政府没能举起抗战大旗，学兵军这个军阀政府却异军突起，开始承担更多的抗战任务，于公于私，扩军都是必须的。要扩军，兵员军备是关键，军备毫无压力，学兵军的兵工厂现在开足马力的情况下能够同时满足一百五十万军队的作战需要。兵员方面，士兵也不是问题。当初的自卫队建设为学兵军预备了大量的合格兵员，但是军官的问题却呈现出来。
欧阳云远在卡拉奇，扩军的事情只能由吉星文和李铁书和蒋光鼐乱来主持。而因为“欧阳云下野”事件，他们对粤系都十分不满甚至有些忌惮。如此一来，便不可能如李汉魂所愿让老粤系的军官重回学兵军。当初为了解决广州事变，储备军官已经消耗一尽，好在欧阳云及时的电回来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也有中央军的军官，但那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受老蒋重视甚至受到打压的。似张灵甫这类老蒋跟前的红人，他却压根不想也不敢动心思。
“还是请总司令拿主意吧。”吉星文和李铁书商量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将难题交给欧阳云。
卡拉奇的欧阳云，一边在为开罗之行做准备，一边正在等待和印度国大党的主席尼赫鲁会面。古贺峰一到新德里就任日本海军省新德里机关机关长以后，一边积极组织谍报人员向卡拉奇渗透，一边与印度国大党进行联络，许诺帮助印度谋求独立以换取国大党对其谍报工作的帮助。顾恋云负责的谍报小组取得这份情报以后，她向欧阳云提出建议，认为大战过后世界各地殖民地国家的独立将难以阻遏，为未来计，学兵军应该早做打算，以为中国从中牟利。美国的磨砺不仅将顾恋云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外交家，还让她对政治变得敏感起来。恰逢印度国大党正在世界范围内寻求帮助，她认为这是个投机的好机会，建议欧阳云拉印度人一把。欧阳云之前已经做出这方面的布置，不过受自身能力限制，同时也为了避免过度刺激英国人，他进行得比较隐蔽，并没有太当做一回事。顾恋云的建议很及时，让他开始重视这件事。
受那个时空立场的影响，他对尼赫鲁并无好感。那个时空藏南问题之所以久拖不决，归根结底就是尼赫鲁种下的祸根。这个在美苏两国之间投机，实际上严重亲苏的印度人眼里的民族英雄一心想要将印度推上超级大国的位置，接管了英国人在西藏的殖民势力，并一手促成了藏南脱离中国政府掌控的事实。西藏距离广州太远，西北军团又以游击为主，目前只能活跃在外蒙和内蒙一带，无法形成事实上的军事渗透，那么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似乎也是不错的办法。要知道欧阳云的“远大规划”中，是想将前清时候被各国霸占去的领土都拿回来的。这也是学兵军和德国之间眉来眼去的根本原因。
“v2火箭”提前出现，英军本土实力遭到了重创，反攻遥遥无期；苏军在莫斯科的失败已成定局；美太平洋舰队的全军覆灭、美海军在中途岛海战的一败涂地、新几内亚沦陷；日军在澳大利亚成功登陆……这些貌似和欧阳云和学兵军隔着成千上万里的距离，实际上其中都有他的影子。蝴蝶的力量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波及自身。欧阳云一度也曾经惶恐过，但是现在他除了沿着这条不经意间铺就的路走下去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选择。
事情就是这么巧，吉星文的电报抵达卡拉奇的时候，尼赫鲁也到了。
欧阳云指定的官方接待官是基地警备司令柳大楷，柳大楷在基地门口将尼赫鲁等人接了进去，他和尼赫鲁乘坐着一辆敞篷越野车走在车队最前方，沿着直通远征第七军团司令部的柏油路一路往基地深处行去。
此时的卡拉奇军事基地已经形成了规模。最外面是几家工厂，然后是发电厂，再接着就是军营、飞机场——
林立的工厂、整齐的营房、斗志昂扬的士兵、连成片的战车还有战机……尼赫鲁等人之前虽然已经道听途说了不少有关卡拉奇的改变，但是亲眼看到，他们依旧被震惊了。
“这真的只是中国的一支军阀武装？”尼赫鲁的随从里面有人发出了这样的质疑。印度国内对中国国情认识不够，在他们想来，一支军阀武装都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中国政府又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第2069章 力量和外交
“天军”、“上国”在中南半岛闹得沸沸扬扬，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四国国内追求民族独立的组织云集曼谷，这些尼赫鲁皆有耳闻，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法国殖民政府还有英国殖民政府居然对此不闻不问。要知道，这些组织可都是谋求武装独立的，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眼中的叛逆。与这些组织相比，国大党谋求印度独立的手段“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简直堪称温柔，然令尼赫鲁感到疑惑难解抑郁不平的是，英国人容忍了暴力的缅甸独立武装组织，但是却不肯容忍温和的国大党。追求背后的因素，欧阳云和学兵军便越发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是我们学兵军总司令，远征第七军团司令官欧阳云上将，总司令，这位是印度国大党主席尼赫鲁先生。”柳大楷为双方做着介绍。
欧阳云一身笔挺的军装，微笑着伸出手，目视尼赫鲁道：“尼赫鲁先生，欢迎欢迎。”
自穿越来见过的历史牛人实在是太多，欧阳云早已经荣辱不惊。
尼赫鲁很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让英国人都要退避三舍的中国军阀巨头居然如此年轻。
握手寒暄，双方进入基地小礼堂，分宾主坐下以后，尼赫鲁首先道明来意。尼赫鲁的姿态放得很低，学兵军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他暗自心惊的同时又对此行抱予了更大的期望——也许中国人真能帮到自己，心中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了。
“对贵国的境遇我深表同情，对贵党谋求印度独立所做的努力，我感到由衷的敬佩。我们国家其实也是殖民主义的受害者，西藏不就处于半殖民状态吗？还有新疆，苏维埃联盟在那里的活动也很猖獗——所以在反对殖民主义谋求民族独立这一问题上，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欧阳云侃侃而谈，脸上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关于这一次会面，在顾恋云的参谋下，欧阳云定出的基调是建立互信，然后利用参加开罗会议的身份给印度人画一个大饼。
欧阳云现在的官方身份其实只是重庆政府下面的一个特区主任并学兵军的总司令。按理说，他即使能够参加开罗会议和尼赫鲁进行会面，也只能是以中国代表的身份。可致命的是，老蒋为龙头的重庆政府并没有赋予他这个身份，所以他即使能够答应尼赫鲁一些要求，充其量也只能以学兵军特区政府或者学兵军的身份，而不能代表整个中国。然而，他和尼赫鲁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两人之间的谈话，始终保持着国家的高度，恍若欧阳云已经坐实了中国代表这个身份似的。
同样的状况还体现在罗斯福邀请欧阳云参加开罗会议一事上，欧阳云的军阀身份被罗斯福刻意淡忘了，这对于中国其实并不是好事，用顾恋云的话来说，这其实是美国人骨子里不尊重中国政府的表现——“如果我不是确信美国人和英国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甚至怀疑美国人此举乃是为了祸乱中国。欧阳，你不要小看这件事。外交无小事。英国人在西藏、苏俄人在新疆的活动，其实都是为了分裂中国。”
欧阳云对外交事务是门外汉，国家层面的大方略上也比较稚嫩，顾恋云的回归正好补上了他这个弱点，让他不至于在这些问题上犯原则性的错误。卡拉奇军事基地的学兵军高级军官中，陈师昌在这方面的悟性要强一些，他接过顾恋云的话头道：“难道要放弃这次机会？”
“不，不能放弃，当前国内形势下，由我们参加开罗会议是最好的。国家之间的交往，力量决定了话语权和利益分配，重庆政府现在力量太弱，他们去开罗的话只能成为罗斯福和丘吉尔的陪衬。斯大林为什么不去？苏维埃联盟国内形势离不开他是一个理由，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知道这次开罗会议只能看美国人的脸色。欧阳，我建议你出行前通电全国，阐明一下你参加开罗会议的原因以及对这一次会议的期望，还有，这一次会议我们必须强硬，绝对不能牺牲一点我国以及我军的既得利益……”
有顾恋云的帮助，欧阳云在外事上迅速的成长起来，这才有了会见尼赫鲁时的自信表现。
欧阳云先给出明确的信号，会帮助国大党谋求印度独立，然后要求尼赫鲁必须约束印度国内谋求独立的势力，让他们和日本人划清界线：“我听说卑谬战役中贵国被俘的官兵悉数参加了日本人组织的所谓的民族独立军，难道贵党要放弃‘非暴力不合作’改走暴力路线了吗？”
“哦？张上校以为有哪些地方不妥？”饶国华正色问道。
“炮火准备时间太长了，当然，你们学兵军有这个资本挥霍，可是国内其它抗日队伍的物资都很匮乏。请恕我冒昧，我只是就事论事。”张灵甫慢吞吞的说道。
“听说张上校是个直爽人，怎么打起机锋来了，你直接让我们节约一些炮弹给中央军不就行了？”饶国华笑着道，说着忽然脸色一正：“我不否认，我们的炮火准备比较充分，但这是有原因的。我们总司令的指导思想是，能用武器装备换取的，绝对不用人命去填，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至于支援其它抗日队伍比如你们中央军物资，作为军人，我没资格评论这件事。但据我所知，我们支援过很多，可是我们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张上校，您为什么会和杨司令官出现在南昌，我想就不要我挑明了吧？”
张灵甫听得脸上先是一红，但随即想到自己参加武汉会战的时候，部队因为缺少弹药最后不得不用人命去填，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之前的观点，看着饶国华诚恳道：“饶将军，您说得对，作为军人，我们应该避谈政治。可是您不知道，四川大后方的物资现在真的很匮乏，前线部队弹药不足，很多伤员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但是因为缺医少药，结果轻伤员变成重伤员，重伤员只能含恨而去。”
友安盛这时插话了，他疑惑的道：“张上校，我没听错吧？我军虽然对武器弹药的控制比较严，但是在医药方面可从来没有设过卡。据我所知，仅仅去年，我们就以成本价向重庆供应了大约两百万支盘尼西林制剂，而且连最新投产的抗生素都有三分之一优先供应给你们——军座，我想起来一件事。”
友安盛兼任学十一师的后勤部部长，所以清楚学兵军战略物资的走向，所有人全部看向他，饶国华眉头一挑：“说说看。”
“狐瞳上海小组曾经报告，他们在上海发现了我军最新出产的抗生素制剂，狐瞳总部进行了调查，最后发现这些抗生素制剂是从重庆流出的。”友安盛道。
“你的意思，重庆有人拿我们供给大后方的药品做黑市生意？”饶国华眉头扬了起来。
友安盛看了一眼张灵甫，发现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点头道：“这一点木主任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和四大家族的人有关。”
“又是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就是寄生在重庆政府身上的吸血虫！”
四大家族联合军统耍阴谋手段想要逼迫欧阳云下野，这引起了学兵军上下的愤慨，指挥部内登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讨伐四大家族，渐而开始抨击重庆政府的腐败，登时让张灵甫如坐针毡。
四大家族掌控着重庆政府的财政命脉，这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张灵甫再不关心政治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忽然有点后悔来南昌了。
第2066章 诱
饶国华和张灵甫嘴上信誓旦旦的“没资格评价”、“军人不议政”，但是当友安盛等人开始攻击重庆政府腐败时，张灵甫首先发起反击，然后饶国华接了几个前线打回来的电话以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政治立场的不同抵消了他们因为对日作战而自然生成的同仇敌忾之心，张灵甫最不能忍受的是友安盛他们对老蒋独裁的攻击，认为在当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站出来才能收拢全国军民之心，委员长提出“一个政府，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乃是从国情出发，响应抗战需求不得已的举措。
饶国华对此不以为然，毫不留情的抨击老蒋此举乃是为了迷惑一线将士，其中虽然有为抗战考虑的成分，但是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实现他对国家的独裁。并宣称，倘若让老蒋得逞，那么这一次抗战即使能够胜利，也无法实现国富民强，也就无法摆脱清末以来国家主权遭西方列强践踏的命运。“国家是四万万中国人民的国家，不是某一个政党的，更不是某一个人的，将国家的兴亡付托于一人，那和过去的帝王家天下有何区别？倘若是为了这个目的，贵党的前辈们发动辛亥革命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会是趁乱而起逐鹿天下吧？”最后，他如此质问张灵甫。
学兵军总政治部并不是摆设，吉星文也不是尸位素餐之徒，从总司令部到底层的连营指导，不间断的政治学习不仅起到了凝聚人心激扬士气的作用，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作用是能够让学兵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参军，为什么打仗。故，虽然学兵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提出明确的政治口号，但似饶国华等高级军事主官，他们早就在耳染目濡之下拥有了一致的政治主张。故探讨起政治话题的时候，饶国华才会一鸣惊人，表现得好像一个政治家似的。
饶国华初涉政治那是被逼的，渐渐的通过学习扩张了眼界。张灵甫对政治并不敢兴趣，之所以出言反击只是源于黄埔传统，觉得有必要捍卫校长大人的尊严而已。所以真正论起道来，他门外汉的底子马上就不够用了。
话题本来是友安盛挑起来的，此时他见张灵甫吃瘪，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反而充当起和事佬来。他朝饶国华递个眼色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军人就不谈这些令人扫兴的政治了。不过张上校，我们军座有句话说得很多，当兵的首先要清楚为什么打仗，为谁打仗，这个绝对不能疏忽。大家都是一腔热血为了保家卫国，如果被有心者给利用了弄得民怨四起那就违背我们的初衷了。”
张灵甫此时已经意识到政治是自己的短板，而他一贯以为政治乃是军事的延续。换句话说，仗打得好，政治上加分就多。基于这个认识，他觉得在学兵军如日中天的时候和他们谈论政治问题实在是太吃亏了，于是刻意避开友安盛话中之话，顺台阶而下道：“友主任所言极是，我辈军人只管执行上峰命令就行了，政治还是留给政治家们去谈。”
友安盛却摇了摇头：“不谈政治，但是为谁打仗却必须搞清楚。张上校，能请教你是为谁打仗吗？”
“当然是为了国家。”
“不对。”友安盛再次摇头。
友安盛“不对”出口张灵甫便知道下面想说什么，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吼着说道：“友主任，不是说好不谈政治的吗？”
张灵甫有点气急败坏，这让友安盛决定趁势追击彻底击破他的心防，他看着张灵甫正色道：“这不是政治，而是战略。一个人活着不能没有思想，同理，一支军队存在着也必须有自己的灵魂。那么军队的灵魂是什么？保家卫国的理念……”友安盛在枪炮声和厮杀声中侃侃而谈，张灵甫渐渐的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可以借口军人不议政而避谈政治，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判断。他因为杀妻在监牢里呆了两年，正是在监狱里的这两年让他得以静下心来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然后他就恐惧的发现，在经历了最初比较纯粹的革命以后，他愿意为之奉献一身的政党居然被一群贪得无厌者给掌控了。四大家族对政府的危害，老蒋身在此山中看不透彻，他这个旁观者却是一目了然。本来他以为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以后，自己已经将这些阴暗的东西遗忘了，现在听了友安盛他们的话，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根本就从来没有遗忘过。
“饶将军，请给我一支烟。”他忽然朝饶国华伸手要烟。
饶国华刚接到前线一个电话，刚刚作出新的布置，此时正叼着烟在判断战场局势，听见这话愣了一会才从掏出一支烟递给他。
友安盛没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停止讲述：“……很多人都议论我们学兵军崇洋媚外，说什么宁愿去抱英美大腿也不愿意在国内展开反攻。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我们学兵军和东北军在中南半岛挡住日军攻势，现在西南已经腹背受敌了。要不是想着反攻，我们总司令去卡拉奇做什么？要不是想着反攻，我们为什么要到南昌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严重缺乏军官，我们早就武装起了百万大军打到南京去了！张上校，我听说委员长正为撤编杂牌军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很多军官堵住了军事委员会的大门要求落实工作，你看有没有可能让他们来我们这里。我们总司令没有中央和地方之分……”
蝴蝶的小翅膀一扇，二战刮起了飓风。法肯豪森为首的德国军事代表团广州一行，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加入了进攻莫斯科的德军序列；“v2火箭”提前登场，成了进攻莫斯科和打击大不列颠的利器。英国和苏俄战场告急，加上美太平洋舰队全军覆灭，中途岛成了废墟岛，学兵军又异军突起发展起了远洋海军，美国援华物资大打折扣，直到蒋夫人访美这才得到加强，这直接影响了重庆政府对军队的整编，也激化了中央军与地方杂牌的矛盾。西南军事工业薄弱，美国援华物资有限，老蒋优先照顾嫡系似乎也无可非议，只是苦了那些地方军的中低级军官。
友安盛图穷匕见，张灵甫不傻，前后一对照马上想通了，此时他已经被友安盛的长篇大论折磨得没了脾气，闻言苦笑道：“我说友主任怎么会对我一个中央军系统的不吝教诲呢，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意图被他识破，友安盛不羞不恼，径直道：“那么张上校可否帮这个忙呢？”
张灵甫看着他，眼睛眯了起来。
第2067章 心动
东方透出了一丝曙光，南昌城内的枪炮声、喊杀声渐渐的弱了下去。张灵甫正脸色阴晴不定的沉思着，一个军官在门口大声喊着报告，称狼牙突击队回来了。
院子里，六具狼牙的遗体还有一个首级加一杆云式重狙、一柄三棱刺刀整齐的排在一起，首级是西瓜的——他最后引爆的可不是手雷，而是几枚捆绑在一起的塑胶炸弹，所以最后蒙辛安他们就只从日军破碎的肢体中找到他的首级还有这杆云式重狙和那柄三棱刺刀。
所有人皆肃穆的向狼牙的遗体脱帽敬礼，包括刚刚赶到的杨森等人。
看着西瓜那张沉睡的脸庞，想着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自己比试过绘图，张灵甫心中便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动着，敬礼以后他将友安盛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友主任，我能来学兵军吗？”
友安盛心中偷笑，面上作惊奇状道：“张上校，莫开玩笑，你可是委员长的心腹爱将，他肯放人吗？”
张灵甫急了，表态道：“军中无戏言，军人的位置就应该在战场。况且，我觉得我不适合干参谋这个工作，老窝在重庆，我觉得自己都快上锈了。”
“这件事我真不敢做主，委员长对我们学兵军本来就有意见，如果我们把你挖过来，那他还不得把我们总司令‘娘希匹’死？”
见友安盛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张灵甫以为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拉着他又走远一点，然后恳切的道：“友主任，我是认真的。你不是想把那些闹事的杂牌军军官拉到广州来吗？我有办法。而且，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重庆闲置军官人员名单，他们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干将。操作得好，完全可以把他们也要过来。”说完这话，他见友安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遂向他建议该如何操作。末了他说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正如你之前所言，军人首先应该知道为谁打仗。重庆物资奇缺，导致大量的部队空具其形而战斗力极其低下。贵军有物缺人，正好易物换人。如此一来，重庆的部队可以得到补充增强，贵军也能顺利扩军，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张灵甫的建议确实有很大的可操作性，友安盛不禁怦然心动，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玩笑道：“如果这事真的达成，委员长知道是你的主意，那他还不得恨死你？”
张灵甫苦笑：“我不想叛变校长，但是既然对抗战大局有利，那我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当这个小人了。”
“我会向总司令部反应的，以我对总司令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么我就敬候佳音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人群中，狼牙们的遗体已经被装进了简易的棺木，将会随重伤员一起被送到广州。狼牙是欧阳云的宝贝，欧阳云从不掩饰自己对狼牙的呵袒护。所以牺牲的狼牙无论职衔，都会享受团长级的待遇，牺牲以后遗体会被运往广州葬到学兵军英雄公墓中。
应杨森等人的要求，一个狼牙正在讲述他们的突袭过程。张灵甫对狼牙究竟如何突破日军防线十分好奇，立刻竖起了耳朵。
“赣江冰面因为我军的轰炸和炮袭，刚刚结成的冰面很薄，无法承载重量，所以我们就做了个超大的冰橇——”
“哦！”“呼！”一片惊叹声。
张灵甫心头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瞬即为狼牙们的奇思妙想不禁鼓掌叫好：“高，实在是太高了！”忽然，他被一个学兵肩膀上背着的东西吸引住了，凭直觉他断定那是武器，但是在脑海中盘旋了一会却始终想不起何种武器会是这种样子，不禁趋前一步问道：“请问你背的是什么武器？”话刚问完，他便感觉到几道渗人的目光刺了过来。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头一凛抬头望去，便对上了蒙辛安还有其他几个狼牙射过来的目光。
友安盛走到了他身边，附耳说道：“狼牙的一切都是机密，他们不说的不可打听——”说完感觉到太生硬，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总司令亲自下的命令。”
张灵甫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了，心中却对欧阳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来到南昌不过一天，从学兵众人口中却听到了不下一百遍“总司令”这组词语。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在学校时满口“先总理说”、“校长说”时的情景，不再年轻以后，再回想这些恍若一梦。联想到欧阳云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不禁在心中堆砌其影像，心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弱冠年纪却能让民国战场厮混多年的老将们惟命是从，肯定自有其过人之处吧？
烈士们的遗体还有重伤员被随队民夫护送往广州去了，游击队接替了学兵们的工作开始打扫战场，饶国华和随游击队活动的政工人员办理了地区事务交接，在指挥部召开了一个短短的军事会议以后，便与何正降和刘雨卿通话，然后集合队伍走南余公路往余干县开去。
这一切，饶国华都没有背着杨森和张灵甫。张灵甫注意到饶国华和何正降、刘雨卿联络的时候用的都是电话，立刻敏锐的体会到这背后的意义，对加入学兵军更加热衷了。通信能力一直是部队战斗力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方需要通过电报辗转，一方直接电话传达，后者在部队的调动上将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也就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说不定就能从点突破从而逆转战局；用电话联络，必须保证线路的畅通和防止遭对方特工监听，需要对战区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岂不是意味着学兵军早在打仗之前就已经实际控制南昌周边地区了？
大军出动，学兵军的组织能力和机动能力优势凸现出来。除了战车部队，其它部队清一色的军卡。张灵甫陪着杨森坐在一辆越野车上，随北上第一军团司令部行动，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卡，他由衷感叹道：“十年磨一剑，学兵军到广州才五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展的。”
“学兵军有钱。”杨森将一支“大刀”从嘴上拿开，喷出一口烟雾道：“盘尼西林可是价比黄金哪，我们进入广西的时候你没看到那些武装运输队吗？那都是钱啊！欧阳云这个人，搞钱真的很有一套。”
川系军阀中，杨森是最擅长理财也是家资最厚的，可是受眼界和大势的影响，他却没能将这些转化为军事实力。如是，对欧阳云的弄钱能力便特别佩服，对他不计成本的武装学兵军，也就格外的有兴趣，甚至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那么按照欧阳云的这一套整，那自己以及麾下的军队应该由更好的前程。
欧阳云和学兵军是靠盘尼西林发的家，此事世人皆知。然而这个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呢？耳中听着杨森的话，张灵甫脑海中盘旋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就在他对欧阳云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对学兵军已经产生了归宿感——
第2068章 尼赫鲁
广州，吉星文收到友安盛的密电以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自欧阳云远征东南亚，收获法国人和泰国人的“友谊”之后，学兵军的粮食还有工业产品饱和危机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泰国还有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种植水稻都是一年三熟，泰国在欧阳云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更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稻米出口国。彼时，学兵军的电子产品绝对属于高新技术，其中最畅销的是电子手表，其次，收音机、电视机以及电视录播成套设备也受到了东南亚国家各阶层的追捧。电子产品打头，汽车、军工品跟上。学兵军工厂一度富余的生产力开始变成财富，在换回足够数量的粮食以后，工业赋税收入也大大增加。这让姜树人、牛约翰为首的学兵军财政官员在进入广州以后终于首次昂起头来，甚至于在不久前的一次财经会议上，姜树人破天荒的发出扩军、光复全中国的呼吁。
发出同样呼声的还有李汉魂等广州事变之后由军转政的老粤系将领。广州事变于学兵军而言是一道分水岭，在这之前欧阳云为了学兵军的前途尽力想要消除自己的影响，但是事变之后，学兵军反而走向了一个极端。云党以外的势力几乎被消除干净，学兵军变得空前的纯净，他的威望不减反增，真正的具备了领袖之资。这种情势下，姜树人为首的留洋政务人士、李汉魂为首的老粤系军方将领不得不承认，他们要想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发展，就不能离开欧阳云的核心圈子。姜树人提出扩军出发点公大于私，更多的是为学兵军的将来考虑。李汉魂则是为粤系考虑，不希望那些有着大好前途的老粤系军官因此失去征战沙场的机会。
学兵军的发展模式是个怪胎，重庆政府为了摆脱金融危机、筹措军资又是号召民众捐款又是滥发国债，甚至不惜狂印钞票，学兵军却自始至终谨守不将政府压力加诸普通民众的做法。结果却是两样，法币贬值，重庆政府继续深陷金融危机泥潭、举步维艰，学兵军在向大户举债以后却慢慢走出困境，渐而财政上开始出现富余，然后连远洋海军都建起来了。
历史进程严重偏离了既定轨道，重庆政府没能举起抗战大旗，学兵军这个军阀政府却异军突起，开始承担更多的抗战任务，于公于私，扩军都是必须的。要扩军，兵员军备是关键，军备毫无压力，学兵军的兵工厂现在开足马力的情况下能够同时满足一百五十万军队的作战需要。兵员方面，士兵也不是问题。当初的自卫队建设为学兵军预备了大量的合格兵员，但是军官的问题却呈现出来。
欧阳云远在卡拉奇，扩军的事情只能由吉星文和李铁书和蒋光鼐乱来主持。而因为“欧阳云下野”事件，他们对粤系都十分不满甚至有些忌惮。如此一来，便不可能如李汉魂所愿让老粤系的军官重回学兵军。当初为了解决广州事变，储备军官已经消耗一尽，好在欧阳云及时的电回来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也有中央军的军官，但那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受老蒋重视甚至受到打压的。似张灵甫这类老蒋跟前的红人，他却压根不想也不敢动心思。
“还是请总司令拿主意吧。”吉星文和李铁书商量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将难题交给欧阳云。
卡拉奇的欧阳云，一边在为开罗之行做准备，一边正在等待和印度国大党的主席尼赫鲁会面。古贺峰一到新德里就任日本海军省新德里机关机关长以后，一边积极组织谍报人员向卡拉奇渗透，一边与印度国大党进行联络，许诺帮助印度谋求独立以换取国大党对其谍报工作的帮助。顾恋云负责的谍报小组取得这份情报以后，她向欧阳云提出建议，认为大战过后世界各地殖民地国家的独立将难以阻遏，为未来计，学兵军应该早做打算，以为中国从中牟利。美国的磨砺不仅将顾恋云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外交家，还让她对政治变得敏感起来。恰逢印度国大党正在世界范围内寻求帮助，她认为这是个投机的好机会，建议欧阳云拉印度人一把。欧阳云之前已经做出这方面的布置，不过受自身能力限制，同时也为了避免过度刺激英国人，他进行得比较隐蔽，并没有太当做一回事。顾恋云的建议很及时，让他开始重视这件事。
受那个时空立场的影响，他对尼赫鲁并无好感。那个时空藏南问题之所以久拖不决，归根结底就是尼赫鲁种下的祸根。这个在美苏两国之间投机，实际上严重亲苏的印度人眼里的民族英雄一心想要将印度推上超级大国的位置，接管了英国人在西藏的殖民势力，并一手促成了藏南脱离中国政府掌控的事实。西藏距离广州太远，西北军团又以游击为主，目前只能活跃在外蒙和内蒙一带，无法形成事实上的军事渗透，那么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似乎也是不错的办法。要知道欧阳云的“远大规划”中，是想将前清时候被各国霸占去的领土都拿回来的。这也是学兵军和德国之间眉来眼去的根本原因。
“v2火箭”提前出现，英军本土实力遭到了重创，反攻遥遥无期；苏军在莫斯科的失败已成定局；美太平洋舰队的全军覆灭、美海军在中途岛海战的一败涂地、新几内亚沦陷；日军在澳大利亚成功登陆……这些貌似和欧阳云和学兵军隔着成千上万里的距离，实际上其中都有他的影子。蝴蝶的力量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波及自身。欧阳云一度也曾经惶恐过，但是现在他除了沿着这条不经意间铺就的路走下去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选择。
事情就是这么巧，吉星文的电报抵达卡拉奇的时候，尼赫鲁也到了。
欧阳云指定的官方接待官是基地警备司令柳大楷，柳大楷在基地门口将尼赫鲁等人接了进去，他和尼赫鲁乘坐着一辆敞篷越野车走在车队最前方，沿着直通远征第七军团司令部的柏油路一路往基地深处行去。
此时的卡拉奇军事基地已经形成了规模。最外面是几家工厂，然后是发电厂，再接着就是军营、飞机场——
林立的工厂、整齐的营房、斗志昂扬的士兵、连成片的战车还有战机……尼赫鲁等人之前虽然已经道听途说了不少有关卡拉奇的改变，但是亲眼看到，他们依旧被震惊了。
“这真的只是中国的一支军阀武装？”尼赫鲁的随从里面有人发出了这样的质疑。印度国内对中国国情认识不够，在他们想来，一支军阀武装都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中国政府又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第2069章 力量和外交
“天军”、“上国”在中南半岛闹得沸沸扬扬，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四国国内追求民族独立的组织云集曼谷，这些尼赫鲁皆有耳闻，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法国殖民政府还有英国殖民政府居然对此不闻不问。要知道，这些组织可都是谋求武装独立的，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眼中的叛逆。与这些组织相比，国大党谋求印度独立的手段“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简直堪称温柔，然令尼赫鲁感到疑惑难解抑郁不平的是，英国人容忍了暴力的缅甸独立武装组织，但是却不肯容忍温和的国大党。追求背后的因素，欧阳云和学兵军便越发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是我们学兵军总司令，远征第七军团司令官欧阳云上将，总司令，这位是印度国大党主席尼赫鲁先生。”柳大楷为双方做着介绍。
欧阳云一身笔挺的军装，微笑着伸出手，目视尼赫鲁道：“尼赫鲁先生，欢迎欢迎。”
自穿越来见过的历史牛人实在是太多，欧阳云早已经荣辱不惊。
尼赫鲁很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让英国人都要退避三舍的中国军阀巨头居然如此年轻。
握手寒暄，双方进入基地小礼堂，分宾主坐下以后，尼赫鲁首先道明来意。尼赫鲁的姿态放得很低，学兵军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他暗自心惊的同时又对此行抱予了更大的期望——也许中国人真能帮到自己，心中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了。
“对贵国的境遇我深表同情，对贵党谋求印度独立所做的努力，我感到由衷的敬佩。我们国家其实也是殖民主义的受害者，西藏不就处于半殖民状态吗？还有新疆，苏维埃联盟在那里的活动也很猖獗——所以在反对殖民主义谋求民族独立这一问题上，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欧阳云侃侃而谈，脸上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关于这一次会面，在顾恋云的参谋下，欧阳云定出的基调是建立互信，然后利用参加开罗会议的身份给印度人画一个大饼。
欧阳云现在的官方身份其实只是重庆政府下面的一个特区主任并学兵军的总司令。按理说，他即使能够参加开罗会议和尼赫鲁进行会面，也只能是以中国代表的身份。可致命的是，老蒋为龙头的重庆政府并没有赋予他这个身份，所以他即使能够答应尼赫鲁一些要求，充其量也只能以学兵军特区政府或者学兵军的身份，而不能代表整个中国。然而，他和尼赫鲁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两人之间的谈话，始终保持着国家的高度，恍若欧阳云已经坐实了中国代表这个身份似的。
同样的状况还体现在罗斯福邀请欧阳云参加开罗会议一事上，欧阳云的军阀身份被罗斯福刻意淡忘了，这对于中国其实并不是好事，用顾恋云的话来说，这其实是美国人骨子里不尊重中国政府的表现——“如果我不是确信美国人和英国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甚至怀疑美国人此举乃是为了祸乱中国。欧阳，你不要小看这件事。外交无小事。英国人在西藏、苏俄人在新疆的活动，其实都是为了分裂中国。”
欧阳云对外交事务是门外汉，国家层面的大方略上也比较稚嫩，顾恋云的回归正好补上了他这个弱点，让他不至于在这些问题上犯原则性的错误。卡拉奇军事基地的学兵军高级军官中，陈师昌在这方面的悟性要强一些，他接过顾恋云的话头道：“难道要放弃这次机会？”
“不，不能放弃，当前国内形势下，由我们参加开罗会议是最好的。国家之间的交往，力量决定了话语权和利益分配，重庆政府现在力量太弱，他们去开罗的话只能成为罗斯福和丘吉尔的陪衬。斯大林为什么不去？苏维埃联盟国内形势离不开他是一个理由，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知道这次开罗会议只能看美国人的脸色。欧阳，我建议你出行前通电全国，阐明一下你参加开罗会议的原因以及对这一次会议的期望，还有，这一次会议我们必须强硬，绝对不能牺牲一点我国以及我军的既得利益……”
有顾恋云的帮助，欧阳云在外事上迅速的成长起来，这才有了会见尼赫鲁时的自信表现。
欧阳云先给出明确的信号，会帮助国大党谋求印度独立，然后要求尼赫鲁必须约束印度国内谋求独立的势力，让他们和日本人划清界线：“我听说卑谬战役中贵国被俘的官兵悉数参加了日本人组织的所谓的民族独立军，难道贵党要放弃‘非暴力不合作’改走暴力路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