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户女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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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洗盘子一日也能赚个三文,一月的工分文没有不说,还赔进去自己的手艺,还乐得跟发了财似的。
  两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安慰老族长道:“至少我们得到了好名声不是?”
  名声比起本事算个蹴鞠!
  老族长叹口气,道:“原当你们是头狼,结果是盘菜。”
  高大夫哈哈大笑,心道,是菜也是你捧着送上去的!
  转头想到外头的传闻,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亲眼看到鱼姐儿吃药了?”
  两人回来得早,再也没去过妇舍和保和堂,如何得见,便回:“不曾见过,但每日鱼姐儿吃药都会在妇舍吃给大家看。”
  若是个心眼子多的,说不得就要怀疑张知鱼是故弄玄虚。
  老族长想想便道:“这事准是真的。”
  若是假的,吃死了人对她有什么好?
  高大夫本来是站着看乐子,见火烧到自己徒弟身上来,便赶紧插嘴:“我亲眼见的,她瞒得了别人难不成还能瞒了我?”
  老族长叹一口气,看他道:“你收的这个徒弟心性倒还不错,能以女子之身做到这等地步,可见前程无量。”
  就是妇舍不让男的去,不然让张知鱼将家里两个猴儿收成弟子,到时候想学她什么都名正言顺,尤其是剖腹产子术,听过的大夫就没有不想学的。
  高仁和高轩愣住了,道:“剖腹术,我们学了也没什么用。”
  不说婆家,恐怕就是娘子们自己也不能接受外男剖开自己的肚皮。
  “人都要死了还分什么男女,本事学到手和能不能用是两码事。”老族长真不是吃素的,道:“做不了师徒,做师弟也可以。”说完,拿眼看高大夫:“你不会介意多两个徒弟吧?”
  高大夫没敢说鱼姐儿没打算把剖腹术教给别人,又因一连拒绝了这老头儿太多次,此时难免答应下来。
  这头张知鱼还不是老族长心头算盘打得飞快,补身丸供不应求,她忙得焦头烂额,且今年吃了,大家明年就得自己买,到时候吃得起的又有几个?
  娘是最会委屈自己的人,张知鱼时常想起小时候的鸡蛋羹,她娘分遍了所有人,也不曾给自己一口。
  当日的李兰娘绝不是一个人,大周可能有千千万万个勒紧肚皮省吃俭用的李兰娘。
  她想让她们都吃得起,这很难,但也不是没希望。
  大周并不是一个苛刻的朝廷,看他们能有妇舍和成药坊就知道了。
  这里头本来就有许多免费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可以提供给百姓用的。
  既然有先例,为何补身丸不可以?这其实跟现代的医保差不多,能免费的成药坊会发,若超过了他们就要收钱。
  年年月月让每个怀孕的女儿都能吃,这事儿暂且做不到,但她相信只要上头看到药效,一定会同意,大周人并不算多,边疆还常有战事,人口对皇帝来说太重要了。
  再说人口也是政绩,哪个官儿会嫌政绩少?
  这事儿在张知鱼脑子中一转便溜走了,很快她又撸起袖子埋头做药,心道——要是有两个熟手过来帮忙就好了。
  殊不知她两个师弟已经在来的路上喽。
  第二天,高仁和高轩就被老族长以拜见师姐的理由踹到了张家,手上还提着东西,顾慈道:“怎么跟收徒似的?”
  两位仁兄没好意思说本来就是拜师未遂,高大夫咳了两声拉过大徒弟说:“师姐要照顾师弟,为师年事已高,不好再操劳了。”
  张知鱼点头:“没问题师父,师弟就交给我了,保准不让他们偷懒。”
  说完就带着将人去捣药,下午还去妇舍继续教人扎针。
  两人捧着饭,看着熟悉的妇舍,道:“起码伙食还不错。”
  做药的事儿有两个师弟帮忙看着,张知鱼便开始想着如何宣传叶酸和什么酸菜叶子不搭边儿。
  县里有沈老娘在,她老人家正恨生不逢时,幸好三寸不烂之舌尚在,当即在南水县开了一场又一场街巷茶话会,将道理说得明明白白。
  那头范大人也安排手下下乡一个一个宣传,里正丢了好大一个老脸,在家哼哼唧唧底看着儿子就不舒坦,不让他吃酸菜了,改吃芦笋,一天三顿——补补脑子罢,不孝的东西!
  章大郎着实冤枉,这事儿可不是他捣鼓出去的!
  大桃早脚底抹油溜了,等张大伯上门说这事儿时,张知鱼便感慨,原来阿公折腾爹是她们大桃乡的优良传统!
  天气渐渐冷了,县里被张知鱼治过的妇人,又打算备孕的活着怀孕的娘子,已经吃了小两个月的补身丸,因为不能彻底提纯的问题,这丸子足有小拇指大,还得一天吃三颗。
  做这丸子成本可不低,又要鸡肝和猪肝的。
  诡异的是,南水县的肝脏竟然一直不缺。
  主簿看着账本,转眼就想起早五年多前张知鱼便安排人大量骟猪的事儿,如今大周哪里还缺猪肉,都有往别国卖的了,猪肝儿要说多,确实不多,但要说缺,那也是绝对不缺的。
  要做成补身丸的事,其中环节缺一不可。
  如果没有先骟猪,如今哪里来的猪肉,就算做了药,大家也得等好些年才能吃到。
  主簿咬牙惊道——难不成小张大夫竟然在五年前就开始做这打算了?当时她还是几岁的小孩子。
  老天爷,张家究竟出了个什么怪物。
  张大郎也面色古怪,听了够回家就问女儿:“你在五年前就算到今日了?”
  张知鱼立即转身去了厨房,给她爹做了副药膳猪脑道:“多吃猪脑少脑补。”
  她就是随便做做的,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当日骟猪,何曾想过周围的娘子们会把猪肝拿来过来送她,虽然未遂,可也省了好些亲自收购的功夫。
  猪肝鸡肝如流水一般进了南水县妇人们的肚皮,范安月月都要跑马四处巡逻。
  这会子的小孩儿天生体弱就不说了,越是穷的地方身子便越不好,生出傻子都是常事,畸形的孩子往往都没有活过三天的机会,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灾星。
  但范安惊奇地发现,怀孕的娘子们身体好了不少,病孩子也没有那么多了,活下来的女人和小孩,肉眼可见地多了不少。
  第二年春天,范安看着衙役挨家挨户统计出来的最新人口,心中无比震惊。
  县衙鸦雀无声,都盯着这份薄薄的册子。
  今年南水县比去年多活了十分之一的孩子。这还只是给少部分妇人调养身子而已,如果所有的乡都这样严格执行呢?
  如果整个大周都能这样呢?
  范安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肝脏是开了金手指,靠延寿草解决了寄生虫,而且让小鱼自己试吃了,没有问题才会用。生活中当然是不可能的。
  先发,等会儿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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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挖墙角
  巷子里没有秘密, 官场上同样也没有秘密,南水县要用一整年来为待孕和怀孕的女子调养身体,别县的官员不说没有看笑话的, 但觉得范安居心不良的也大有人在,都觉得他是在收买民心。
  但南水县如今手握紫茉莉和香猪, 衙门可以留存自用的税银足以支付得起这笔钱,大家也就歇了火, 只心里对范安多少有点儿看不上。
  毕竟马上就要离任, 这事做得不要不晚的,也太谄媚。
  但不管范安做的事有没有用,张知鱼这几年确实在苏州府混得风生水起,所以这件事竟然一直稳稳当当地进行到了现在。
  主簿心里头也多少有些疑惑, 若非张知鱼坚持要衙门出钱买肝,这药他估计除了废人都用不着花别的钱。
  范安坐在李记的大船上, 看着面如娇花的船娘道:“李记的鱼虾便是这湖上最鲜的, 除非生嚼河中鱼,不然再没有比得过她家的。”
  李记的菜肴也名动南水县,甚至还有金陵人坐了船来吃,自从来了望月湖,李氏就不再做贱价菜了。
  岁岁年年在这处揽得好大一笔银子,怎么说也算南水县税收大户,主簿自然了解,光凭一个鲜字, 李记就远胜它店,这事儿说来也奇。
  只是主簿也是不是什么大官儿, 除了年节上他很少上李记吃饭, 当然就是来了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所以也不怎么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范安却是李记的常客,怎么说他也是张大郎的上司,南水县最大的官,这点插队的特权还是有的。
  虽然主簿有些不齿知县大人威胁百姓,但范安不仅不以为耻,甚至过得还很快活,这么几年在南水县人都养胖了,回家他爹喜得直说他返老还童,老树逢春,还眼疾手快地给他娶了房媳妇儿,如今儿子都要两岁了。
  不再是老光棍儿的范安脾气好了不少,甚有闲心地对外一指。
  主簿顺着视线望去,就见诸多湖上唱小曲的娘子们划船到李记后厨,从小船上摆出一个瓮放在船边儿,已成人妇的柳儿很快就出来将东西拿走。
  不过喝口茶的功夫,便从里头又将瓮递了出来,笑道:“今日鱼虾已是够了,娘子们快别送来。”
  说着又往外递出一碟子小菜,道:“里头放了鱼姐儿做的祛湿药,娘子无事吃了耍,也不碍什么。”
  那船娘手拿琵琶,用干荷叶将小菜裹了装进荷包里,也笑:“等小张大夫过来,柳娘子必得叫我,上次她给我特意调过的粉用着倒好,姊妹们都想叫她调一调。”
  柳儿笑着应声,谈话间外头又划船来了几个娘子,都被先头的挡了回去,主簿总算知道何以李记船菜这么些年从没闹出过事,原是有湖上的娘子们撑腰。
  娘子们盘在湖上,日久年深石榴裙下也有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得罪李记就是得罪湖上所有的娘子,一个娘子不要紧,所有的娘子一齐出手,便难说能不能保得自身了。
  娘子们知道李记不收了后,便靠在水边开了盖,将黑瓮里的东西往水下倒,里头有鱼虾也有黄鳝,都还活蹦乱跳的。
  只娘子们在水上日日吃这个,得空时钓着玩儿,李记不收,这三瓜两枣的她们也没得功夫卖,所以也就放归龙宫去了。
  主簿心中滋味难言,道:“李家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一个九品巡检而已,却这样备受喜爱。”
  他来了南水县三年多,范安就是他见过顶顶好的官儿了,就这样也不见衙门有来送东西的百姓,但张家竟然可以。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起码张大郎就没有,范安难得多言,实在是他在神京也不曾见过这等景象,颇为赞赏道:“李娘子的菜鲜,实则是她们人鲜。”
  不发霉的人在哪都受欢迎,更何况被小张大夫治过的娘子何止保和堂和妇舍。
  湖上这些浮萍一般的船娘,自小便如游鱼一般在河中沉浮,大一点儿的浪都能卷得这些小鱼虾窒息而亡,
  她们受生活摧残,还要忍受铅毒,江南女儿香,说好听点是温柔乡,但实际上却与人鱼烛一般,需要用人鱼自己的油脂点燃,女儿家从自己身上刮下的油脂越多,燃出来的香就越好闻。
  风流才子们爱闻味儿,他们闻一点儿,花就萎一点。
  廉价的紫茉莉虽然不能让浮萍成为大树,至少,也能帮助她们成为水草,在水底扎下一点根,不那么轻易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浮萍消失了,会有人记得吗?
  但浮萍记得。
  河上的船娘日日用着十几文一盒的紫茉莉花膏,她们和张知鱼素未谋面,却自有一股情意流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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