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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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上回冉娘回府探亲,当时天气冷,小姚氏怕净房温度烧的不够热,便径直走进去,惊慌失措的冉娘慌忙拿衣服掩盖可到底没躲过小姚氏的眼睛,她右乳破了一道口子,并不深,像是指甲擦的,可也见了血。
  小姚氏不亚于被猛雷击中,厉声问她是不是方晓恒干的?
  冉娘又羞又窘不肯回答,事后才推说两人起了争执不小心擦破。虽说小姚氏相信方晓恒绝不会打她的女儿,可是当娘的看见自己女儿身上被抓了道口子又如何不心疼,此后她便时常留心冉娘与方晓恒互动,这一留心不禁连心也凉了半截,唯有四个字来形容——相敬如冰。
  “怎会这样?”刘玉洁呆了。虽说她时常见冉娘,但很少见到方晓恒啊,那毕竟是她姐夫,是以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竟是这般!
  不对啊!
  倘若方晓恒欺负冉娘,冉娘为什么不说?甚至连点哀戚之色都没有?刘玉洁想不通,看来只有见到冉娘才能弄明白。
  ******
  方伯府的小上房,梅妆抱着蕴哥儿看廊下青瓷大缸里的锦鲤,小家伙快五个月了,眼睛炯炯有神,只要小鱼一吐泡泡就咯咯笑个半天。
  夏兰阁内方晓恒气喘吁吁的闷哼一声才从刘玉冉身上翻下。
  她目光黯然,却在他朝自己望过来时展颜一笑。
  方晓恒面无表情,迅速穿好衣衫,“不舒服吗?”
  刘玉冉脸颊一红,唇色微白,讪讪道,“挺,挺好的。”
  不好又能怎样,反正这辈子她也只能跟着他。刘玉冉低头,尽量平稳的去穿衣服,可不知为什么手有点抖。
  她曾以为有个儿子再小心奉承这个陌生的男人便能有好日子过,后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方晓恒对她的身子很感兴趣,孩子满三个月后他便时常过来与她睡觉,又因为他身边没有姨娘和通房,如果她不陪他睡觉……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嫁过来就是为了陪方晓恒睡觉。
  那天她实在装不下去,竟鬼使神差的打了方晓恒一耳光,她也不知为何要打他,只是觉得无尽的羞辱,当时方晓恒也气坏了,动作不禁粗鲁起来,擦破了她心口一块皮肤,其实并不疼,也可能当时太激烈,这点程度的小伤她根本没察觉。
  可也从那天开始她才切身的体会到自己的身份,她确实就是用来暖床的,不过身份相对高贵一些。
  如果她乖乖为他暖一暖,至少还能为儿子挣一些体面。刘玉冉并非不懂变通的人,被他一顿教训后便也认了命。如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怕是白日宣/淫她也安静的接受。
  反正跟谁过不是过。
  两人收拾好之后,刘玉冉平静的走出,来到廊下接过蕴哥儿抱在怀里,问梅妆:“谁送的花样子?”
  她出来时见案几摆了一只盛满花样的小竹筐。
  梅妆垂着眼道,“是丹姨娘。说是要为小少爷做套百福小衫,挑了好几个花样不敢做决定,非要您亲自过目不可。奴婢告诉她二爷在屋里,她便连连告罪说不敢打扰奶奶和二爷,将东西交给奴婢便离去。”
  丹姨娘本是针线房的一个小丫头,心灵手巧得了婆婆喜爱,又与方晓恒有过几面之缘,月初为方晓恒量体裁衣擦出了火花,梅妆发现的时候丹姨娘已经衣衫不整,方晓恒大约也情难自禁。出了这样的事,婆婆范氏找她谈话,大意是有儿子的她是方家的功臣,方家绝不会亏待她,但她身子骨又太柔弱,总有力不从心伺候不好方晓恒的时候。当然范氏说的十分委婉,态度也特别的好。
  刘玉冉听音辨色,点了点头,“我明白。”虽说抬不抬姨娘自己说了算,可那丫头颇得范氏喜爱且又被方晓恒“玷污”,如果她再装聋作哑不免要落了下乘。
  范氏高兴的合不拢嘴,直夸她是好孩子,为了补偿她还送了一个田庄,这样的婆婆也算仁至义尽。
  对此,方晓恒既没有表现的格外高兴也并未反对,对待丹姨娘也还算温和,偶尔也会睡在丹姨娘那里。
  方晓恒负手迈出门槛,看见冉娘抱着孩子站在廊下与贴身婢女小声说话,余光发现他,轻声问,“今晚要不要给您留饭?”
  “不必,今晚我不来。”不知为什么,他移开目光,那一刻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他恨自己控制不了总想要她,却更恨她虚伪的迎合自己……
  刘玉冉嗯了声,清澈的目光淡淡凝视蕴哥儿,直到有人过来回禀,“沈家三奶奶来了。”
  洁娘!刘玉冉眼睛一亮。
  ☆、第96章 097
  “把蕴哥儿给我吧,你们姐妹许久未见。”方晓恒走上前想要抱自己的儿子。
  刘玉冉本能的后退一步,仿佛恐被人夺走命根子似的,两人一怔,她先回过神,讪讪而笑,“妹妹喜欢蕴哥儿,她来,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蕴哥儿……”
  解释合情合理但配上虚伪的神情不免令方晓恒倍感失落,他收回落空的手,呐呐道,“我也很久没抱蕴哥儿了,能给我抱一下吗?”
  可他竟从她努力掩饰的美眸里看见一瞬讥讽。
  是好久没抱,可那怪谁?下回过来把睡我的时间空出一点不就能抱了。刘玉冉笑道,“待会儿你若得空,我让乳母抱过去给你。”
  方晓恒被她贤良淑德的笑容刺痛,愤然侧过头转身离去,却又忍不住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晚上回来,可以让我抱一抱吗?”
  刘玉冉笑容僵了僵,只以为他说的是蕴哥儿,便胡乱点头,“可以抱。”
  他素来冷峻的神情因为这句话仿佛冰雪初融,对她笑了笑方才转身离去。
  这样的笑容比冰冷无情暖多了。刘玉冉心情也好了许多,倘若能被尊重,哪怕最不起眼的细节,对她而言都弥足珍贵。不过她一向逆来顺受,又习惯了被人安排的命运,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一旦碰上了必然会立刻察觉。
  刘玉洁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没见小孩子就大变样,眉目深浓,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方晓恒,除了嘴巴笑起来时的样子,竟看不出哪里像冉娘。
  蕴哥儿愣愣的盯着刘玉洁,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开始认生,认了一会儿居然抬了抬小手任由刘玉洁将他抱进怀里,不哭也不闹。
  “他刚刚对着我抬了下手!”刘玉洁惊讶,“这么小居然会抬手要抱抱!”
  刘玉冉倒不觉得奇怪,“大概是凑巧,这么小他懂什么。”
  姐妹俩笑嘻嘻将孩子放在炕上,这下蕴哥儿不高兴了,他就喜欢被人竖着抱,但凡醒着便不愿意乖乖的躺着,屁股一沾被褥立刻翻过身,仰着圆圆的包子脸看人,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脚乱蹬,简直把人的心都萌化。
  刘玉洁拉了拉他的小脚,目中流露一丝渴望。
  “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刘玉洁一怔,笑道,“快看,他裤子湿了!”
  原来蕴哥儿急着翻身,连翻三个竟累尿了!刘玉冉只好将他捉回来,娴熟的抽出尿片,连他的小裤子也一同扒下。
  十分欢喜的刘玉洁也想帮忙,便接过梅妆递来的帕子,笨手笨脚的去擦蕴哥儿尿湿的屁股,但他两脚乱蹬的厉害,刘玉冉笑着捉住蕴哥儿两只脚踝一提,对刘玉洁道,“换尿片的时候你得这样捉他,才肯老实。”
  两年前的冉娘还是个懵懂怯懦的小姑娘,两年后嫁为人妇的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刘玉洁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不知为什么感到很难过,就像小姚氏说的那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怯懦的冉娘不见了,只剩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妇人,越来越像前世的姐姐。
  前世刘玉冉便是这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偶尔染着淡淡愁绪,但她从不言说,只会安静的听刘玉洁倾诉,时不时温声软语的安慰,但从未对他人提起自己婚后的日子,即便有不好的传言也不辩驳。
  “阿姐。”
  刘玉冉嗯了声,目光转向她。
  “姐夫对你好吗?”刘玉洁问。
  “挺好。”
  “丹姨娘是怎么回事?”
  刘玉洁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娇媚的女子,盘妇人头,打扮又比婢女高出一大截,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小上房除了姨娘不作他想。绿衣随口探问了几句,得知这里的人称其丹姨娘。
  丹……丹姨娘啊?刘玉冉神情有掩饰不住的尴尬,即便是亲妹妹……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窘迫暴露人前,特别是暴露在有着完美人生的洁娘面前,大概每个人都有一块不想让人触碰的隐秘之地吧。
  “我身体不好,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多个人替我伺候你姐夫也不错。”因为自卑,她的声音便越轻,落在旁人耳中只觉得她温柔。
  “他是断了手脚还是不能自理,必须要这么多人伺候?”刘玉洁将蕴哥儿递给梅妆。
  梅妆见气氛不对,慌忙抱起蕴哥儿欠身退出,刘玉冉想要阻止,嘴角翕合半晌,最终作罢。
  “你看你这脾气……”刘玉冉红着脸嗫嚅道,“也就沈肃宠着你,才把你惯的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就一个丹姨娘,总比……总比阿爹强吧。”
  刘玉洁语塞,难过的别开脸。
  姐姐说的没错,倘若不是遇到沈肃……她不也是这样过吗,可也因为遇到沈肃,她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很纯粹,单纯的只有你和我。如果沈肃是块糕点,她一定毫不犹豫分一块给冉娘,让冉娘也快乐,可是沈肃是个人,没法分。
  “阿姐,你怨我吗?当初阿爹凭着私心把我嫁给沈肃,其实他应该娶你的。”刘玉洁伤心道。
  “傻丫头。”刘玉冉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嫁给他说不定还不如嫁给你姐夫,这一点阿爹倒没安排错,你们确实是天定的良缘。”
  沈肃再好那也是因为洁娘。刘玉冉并不会因为自己遇不到好男人而迁怒妹妹,她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一个好爹。
  倘若阿爹对她再多一些怜惜,或许她也有遇到自己的沈肃的机会。如今她就是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自然也不会再心存幻想,对阿爹的复杂感情便也淡了许多。
  刘玉洁轻轻拉着冉娘的手,“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正室与姨娘本就是天敌,不管从感情还是利益,皆水火不容。
  “只要娘家屹立不倒,纵然有一百个姨娘我也不怕。”刘玉冉冷静道。
  “阿姐,我跟沈肃都是你的靠山。”刘玉洁目光坚毅道。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刘玉冉一听便明白,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好,阿姐认了你这靠山。”
  姐妹俩破涕为笑。
  离别在即,刘玉洁唯恐走后阿爹带着芬儿回长安,倘若没个准备谁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可她不敢对小姚氏说,此刻只能先告诉冉娘,不免又是个沉重的打击,毕竟小姚氏是冉娘的亲生母亲。却也正因如此,少不得要冉娘留下来多宽慰宽慰小姚氏。
  “那个女人叫芬儿,阿爹可能也是一个人在外寂寞便……便……”刘玉洁说不下去了,为有这样一个爹而愧疚。
  沉默了许久,刘玉冉哼笑一声,“一个人在外便寂寞,阿娘难道不是一个人独守空房,阿娘的寂寞比他多多了,也不见找谁来煨暖!”
  这话除了尖刻更是惊世骇俗啊!
  刘玉洁身子一晃,难以置信的瞪着冉娘,既陌生又熟悉。
  女人寂寞一辈子……这个问题从未有人思考过,但让男人寂寞一阵,定然是女人的错。
  刘玉冉心头咯噔一声,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昏话,一张素白的小脸登时褪去血色,柔声细气道,“我犯浑了,你别当真。”
  刘玉洁茫然的点点头。
  “阿娘年纪大了,至今无子,倘若有个儿子傍身倒也算了,如今连儿子都还没生,他怎能……怎能……”刘玉冉掩面大哭。
  “好姐姐,别哭了,是我不好……”刘玉洁眼圈一红,只能拥着刘玉冉。如果可以,她宁愿这是个秘密,永远埋藏,可是阿爹早晚要回长安的,大家早晚要见面,与其措手不及倒不如提前有个准备。
  素来温柔贞静的刘玉冉竟哭的如此伤心,刘玉洁一颗心仿佛被人揉烂了又放进了沸水中,只能陪着她哭,最后在绿衣不停的劝慰下方才止住。
  姐妹二人重新梳洗一番总算平静下来。
  刘玉冉神情恹恹地,强笑着叮嘱刘玉洁路上如何注意身体以及别忘了写家书与她。还吩咐梅香将自己珍藏的两盒珍珠膏拿出来,俱兰风沙大,每日涂一点最能滋润皮肤。
  “阿娘什么风浪没见过,总会比我们强些,或许也没甚大不了的,你且放心去吧,不用担心家里。”刘玉冉轻描淡写道。
  我也希望如此。刘玉洁垂眸,“如果那是个不安分的,你便写信送去一瓯茶斋,交给老掌柜,”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又冷又硬,“我会处理掉。”
  说处理掉时,刘玉洁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杀意。
  刘玉冉垂眸点点头。姐妹二人想到了一处。
  申时三刻刘玉洁方才离去,而刘玉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连蕴哥儿也懒得喂,独自坐在屋里也不知再想什么,直到听见方晓恒的脚步声,才怔然站起,天还没黑,他怎么来了?
  方晓恒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心情不错,手里捧着一只镶了玛瑙的红木匣子,目光落在刘玉冉脸上一怔,“你怎么哭了?”
  “我,我舍不得洁娘,一走便是一年。”
  女人大概都这样多愁善感,方晓恒并没有怀疑其他,一反常态的温柔起来,将红木匣子递给她,“我猜你肯定要把那珍珠膏送给妹妹,所以早早的让人重新找了两盒,你看看,这回的更好,可惜那家师傅藏头露尾的不肯多做。”
  刘玉冉佯装高兴的收下,“谢谢二爷。”又挑了点抹在手上,意兴阑珊的敷衍道,“确实比上回好。”
  “那我……今晚可以……”陪你说说话吗?
  “不行,我小日子快来了。”刘玉冉十分干脆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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