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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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郎接着说。“对。我和二弟摸清了些门路,想着在县城试着揽揽生意,这样一来工钱要多不少。”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季歌正在想着阿桃的事,神情有些恍惚,心不在蔫的回着。
  “媳妇想什么?”刘大郎问了句。
  季歌看着大郎,又瞄了瞄刘二郎,有些犹豫不知说还是不说。
  刘二郎查觉到了。“大嫂有事就说吧,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顾及。”
  “我想把阿桃接来。”说着,季歌顿了顿,理了下乱糟糟的思绪。“阿桃是我养大的,那天见她……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想着接过来住个一年半载,让她好好养着,看能不能也进锦绣阁,总归是个出路,比在家里要强点。”
  刘大郎沉默了会。“把阿桃接过来也好,就是不知道丈母娘会不会同意。”那姑娘让他想起了以前的弟弟妹妹,自媳妇来了后,家里才慢慢好起来。媳妇想接小姨子过来,他没有任何意见。
  “二朵真进了锦绣阁,把阿桃接过来挺好的,也能帮着做些家务活,大嫂能省点事。”刘二郎是故意这么说的,大嫂听了这话约摸就不用顾及太多。
  季歌心里挺感动的,她稳了稳情绪。“娘那边应该没事,就跟她实话实说,倘若真进了锦绣阁,每月会有三百文钱,不过只能给一百五十文钱家里,剩下的就说是补偿住在咱们家的生活费,实则就留给阿桃做私房钱吧。我不好离开,一来一回的耽搁时间,等到了景河镇,大郎和二郎去看看一朵姐吧,把这事细细的跟一朵姐说,让她和娘说去。”
  “好。丈母娘同意了,等我们回来时就把阿桃带过来,正好去清岩洞买些鸡蛋麦子玉米等等。”刘大郎把事情在心里细细的扒拉了遍,一件不落得全部记着。
  ☆、第038章
  晚饭过后,三郎教两个哥哥识字,三朵想跟大嫂拾掇灶台,被季歌挡住了,让她也跟着学点字,现在不懂耳濡目染一下也是好的。
  天色略显灰暗,天边的晚霞渐渐消散,杂噪声在缓缓归寂,隐约可听见屋周边传来的说话声,时大时小,孩子的嘻闹声,天真的纯粹的,以及嫩嫩的猫呜声,紧接着幼童软糯的嗓音响起,带着焦急和哽咽,阿娘点点不吃饭,要怎么办。季歌站在墙角里,听着听着,抿着嘴笑了起来。
  待鸡入了笼关好鸡笼,清扫鸡圈,清了下菜地里的杂草,季歌拍着衣服准备进屋。
  “大郎媳妇。”
  余婶。季歌靠近了墙角,提高了点音。“余婶,我在呢。”
  “我去洗衣服你去不去?”余氏一般都是傍晚清洗衣服,白天她没什么空闲时间。
  季歌忙应着。“去。等会咱们胡同口见。”二朵进了锦绣阁,大郎和二郎去做短工,三郎要读书,家里活全得她来收拾,三朵能帮衬点,如洗衣服之类的就不行。
  “家里的两兄弟回来了?”余氏瞄了瞄季歌木盆里的衣服问着。
  “对。傍晚回来的,明天还得去趟景河镇,呆个六七天,然后回来准备自己找活干。”
  天色有些晚,俩人边说话边快步往河边走,住在这一块的大多数是租户,做点小营生卖买,家家户户的情况都差不多,这会到河边洗衣服的人还挺多的。
  到河边刚蹲着没多久,一件衣服还没洗完,就见一年约五十好几的大娘凑了过来,她已经洗好衣服了。“刘家媳妇。”
  季歌侧头看了她一眼,是一条胡同的,有点印象,她抿嘴笑了笑。
  “我跟你说个事。”见有戏,那大娘喜上眉头,挨的更近了些。“是件大喜事。”
  余氏暗暗扯了把季歌,对着那妇女皮笑肉不笑的说。“柴家婶子有事一会再说吧,眼看就要天黑了,别耽搁刘家媳妇洗衣服。”
  “一会再说吧。”季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继续捶打着衣服,心里则犯起了嘀咕,什么大喜事?她不知道还得让一个外人来说。
  柴母尴尬的笑了两下。“也是,刘家媳妇先忙着,咱们一会再说。”言罢,往后退了几步。
  待洗完衣服,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今夜月光好,倒也不妨碍走路。
  “柴大娘有什么事?”季歌小声问了句。
  柴母乐呵呵的说。“咱边走边说。”顿了会,她道。“听说刘家父母早逝?是你这大嫂在撑家?”
  “对。”早些时候她和余婶说话时,俩个摊位有几步的距离,东市又是个热闹的场地,说话声自然小不到哪里去,估摸着这大娘是从别处打听到的吧,季歌隐约有些猜到她的目地了。
  “那你摊子的手艺也是刘家家传的?”
  余氏在旁听着,就不得劲了,开了腔说话。“柴家婶子这话问的可就不太舒服了,那是大郎媳妇自家的手艺。”
  “不是呢,刘家并没有什么手艺。”季歌说着,又缓缓的道。“就是深山里太穷,这才举家过来谋生,拼几年挣点钱,然后回去了把两间屋子重建一下,夫家的几个弟弟妹妹也好说亲些。”
  柴母一听愣住了,惊讶的说。“还要搬回山里住啊?我听说你家弟进的是葫芦巷的学馆,那元夫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古怪。”
  “也就是送着去识个字,深山里出来的孩子,哪能跟城里的孩子比,说不得学个一两年就送回来了。”季歌应着,心里有些腻味。
  “也对。”柴母显的有点心不在蔫,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会,她才说话。“你家老二看着可真壮实,长的也端正,说亲事了没?有十六七了吧。”
  真让他给猜中了。季歌略显无力,有些哭笑不得,二郎就这么招桃花?“没说亲事,年岁还小,十五还差了些。”
  “啊!”柴母彻底的呆住了。看着高高壮壮的身量,挺沉稳的一小伙,怎么年岁这么小?
  正好到胡同口了,季歌笑着说道。“余婶柴大娘我先回了。”
  “媳妇。”刘大郎站在月光里,冲着自家媳妇笑,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握了握她的手。“真凉。”
  季歌挨近着刘大郎,话里带着笑意,声音轻轻的。“你给我暖暖。”
  “好。”刘大郎正儿百经的应着。
  俩人回了家,关上大门,季歌往西厢瞅了眼。“我去看看三郎,你把衣服晾晾。”
  刘大郎点头应着。
  季歌轻手轻脚的进了西厢上屋,推门而入的瞬间,三郎抬头望向门口。“大嫂。”
  “夜里看书练字得点两盏灯。”季歌说着,把另一盏油灯点上,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不少。“后面日子还长着,你要护好自己的眼睛。钱确实要省,可该花的还是得花。”
  “我知道了大嫂。”三郎低低的应着。
  季歌站在三郎的身后,把手搭在了他小小的肩膀上,默默的看他一会。“夜里凉,三郎看会书练会字就睡觉吧,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得慢慢来。就像咱们家一样,这日子是一点点好起来,你读书也是这般。”
  “大嫂。”三郎站起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无比的认真,像极了在说一个誓言。“往后日子会更好。”
  他时常会梦见去年山林里见到的一幕,大嫂呆滞的神情空洞的双眼,二哥的愤怒,泛着血丝的眼睛,满脸血的张大财,尖锐凄厉的叫喊,沾着血的树叶,被踩碎的叶子……
  每次梦醒后,他就会想起,最初的四年,饿,疼,冷,整日整日坐在坑上,呆呆的看着屋外,有时候看树有时候看天,他特别想到外面去,可身子骨使不出力,那虚弱的滋味,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季歌抿着嘴笑,笑的眉眼弯弯,昏黄的灯火晕染着她的眉眼,越发的温和柔婉。三郎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大嫂的腰,把脑袋伏在她的怀里,可真温暖,难怪二姐和三朵都喜欢抱着大嫂,他想,母爱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像阳光暖暖的也像灯火柔柔的。
  “慢慢来,三郎不能着急,路是要一步步走的,得脚踏实地。”这孩子心事重,藏的深,难得他露出点情绪来,季歌伸手揉揉他的发顶。满打满算也才六岁,可这孩子她却看不透。三朵的心眼怕是都落他身上了,怪道明明是双胞胎却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
  三郎点着脑袋,一下接一下的点着,却没有说话。
  季歌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着他。“跟小鸡琢食似的,知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再看会书就睡觉,我要操心的事情特别多,三郎要顾好自己,莫让大嫂忧心你。”
  “好。”三郎认真的应着,松开了双手,坐到了书桌前。“大嫂回屋吧,要早点睡。”
  “你一会也睡觉,我会透过窗户瞅瞅你这屋的。”说着,季歌离开了屋。却见大郎站在门口,她关上屋门,拉起大郎的手。“站这里干什么?”小声的问。“吓我一跳。”
  刘大郎笑着应。“等你回屋睡觉。”
  季歌觉的被握住的手,那股温暖一直延伸到了心坎里。
  躺在床上,季歌想起柴大娘那事,跟大郎说了说,末了有些感叹。“二郎可真吃香,不知道哪个姑娘有这福气。”
  “真有人提亲事你就退了吧,二郎没这心思。”刘大郎把媳妇搂在怀里,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往怀里塞。“等我回县城了,洗衣服这事我来。”
  季歌听着笑了起来。“河边一眼望去,全是妇女在洗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像个什么样。”
  “我不到河边洗,挑了水回后院洗,也没人看见。”
  “多麻烦,洗衣服这事就不必了,你得给我打蛋清。”
  “行。我早起打好了蛋清,我再去干活。这小半个月累坏了吧?我给你捏捏手。”
  季歌心里甜滋滋的。“刚开始有点累,现在也没什么了。我买了些布料,回头出些工钱让朱大娘帮着做衣服。”
  “你的新衣服怎么没穿?”刘大郎觉的媳妇穿着肯定好看。
  “你没在,我穿给谁看。”季歌没羞没臊的说着情话。
  撩的刘大郎全身都酥酥麻麻,如同被电了般,猛的把媳妇抱进怀里,深深的呼了口气,满腔沸腾的情绪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大郎就醒了,他惦记着给媳妇打蛋清的事。没想到,他前脚刚进,后脚二弟也进了厨房。“大哥。”
  “你怎么也起来了?”刘大郎随口问着,麻利的洗漱。
  刘二郎站在他身旁漱口。“习惯了。”洗漱完毕,二郎检查了一下面米分和玉米米分。“我再去磨些。”
  “嗯。”刘大郎拿出七个鸡蛋麻利的分出蛋清。这是做九份的大蛋糕。
  早饭是香蘑肉包,季歌昨晚特意发的面,做了两笼包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饭,三郎背着藤箱去学馆,季歌带着三朵准备出摊,大郎和二郎帮着把小摊子推进了东市。
  余氏在旁边笑着打趣。“这是舍不得走了吧?”
  刘大郎对着余氏憨憨的笑了笑,看着媳妇,黑漆漆的眼眸里流露出眷恋。“我走了,会尽快回来的。”说道,又看向余氏。“劳烦余婶多照顾着点。”
  “行了,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快走吧。”余氏乐呵呵的摆着手。
  不能再耽搁了,刘大郎和二郎匆匆忙忙的离开。
  ☆、第039章
  忙了一阵,近午时生意就淡了。余氏搬了个小凳子挪到了季歌的摊位前,把萌团子搂在了怀里,侧坐面向自己的摊位,小声的说着话。“昨天的柴氏,是咱们这块出了名的说媒拉纤,名声不好。钱给的少她不满意,就暗地里使心眼,怎么隔应怎么来,钱给的多她就欢喜,可尽的忽悠,不成功就不罢休。”
  “昨晚那局面,估摸着是女方给的钱不算特别多,我敢肯定柴氏一准会再去女方家,倘若女方家愿加钱。”说着,余氏拍了拍季歌的胳膊。“大郎媳妇啊,你可得当心点了,被她缠上,日子可就难安宁了。对付她这样的人,就不能气弱,一旦让她查觉到了,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你就更头疼了。”
  “我跟你说个事。”余氏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季歌挪了挪凳子,挨她挨的更近了些。“柴氏的儿媳妇娘家,在玉桥街道有个不大不小的杂货铺,日子过的还算可以,柴氏的儿子路过几回,就看到了这家的姑娘。柴氏见儿子着实欢喜的紧,又打探到这姑娘品性都好,她就动了心思。”
  “这姑娘家里有个哥哥,年幼时烧坏了脑子,是个痴傻儿,她哥哥的婚事,是其父母的一块心病。柴氏主动上门,和这对父母说,她能够替俩老的儿子寻一个好姑娘,前提是,必须把女儿嫁给她儿子,且她家不出聘礼,可女方得出嫁妆。”
  季歌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就这么成了?”
  “成了。这柴氏真是黑心肠,一坑就坑了两个姑娘,嫁给痴傻儿的姑娘,是她特意在周边村里找来的,那农户也是,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就把自家闺女给卖了。”余氏连连叹气。“为什么周边的媒婆不愿意给痴傻儿说亲,这是有原因的,这人啊,不仅痴傻,每次犯起了头疼,就会特别凶狠,连自家妹妹都打伤过两回。”
  “那柴氏的儿子也有问题?”季歌讷闷的问了句。
  余氏点点头,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具体不清楚,只听说,原先有个儿媳,后来死了,在村里呆不下去就搬来了县城。有时候她家的院落里会传来一种声音,听着就打哆嗦。”有些话,她心里有猜测,却是没有说出来,毕竟大郎媳妇还小,说出来了也不妥当。
  “反正你自个注意点,柴氏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余氏匆匆忙忙的结束了话题。
  季歌心里冷笑,面无表情的说。“就她一个说媒的,也没什么资格掀风浪。”
  “这倒也是,就是可能会比较闹心。”余氏眼里闪过厌恶,接着又道。“差不多,咱们收摊回去吧。”
  “行。余婶你一个人就别开火了,我早上蒸了两笼包子,还剩了十来个。”季歌特意多蒸点。
  余氏回到自己的摊位。“那我就不开火了。”
  把摊车寄放,三人出了东市往猫儿胡同走。正好碰见赶着驴车,喊卖柴卖水的,季歌出声喊住了他。“我住猫儿胡同,要一担水一担柴。”
  “行勒,你们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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