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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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监冷汗涔涔而下,连忙跟了上去。
  长寿宫里,太后头疼的望着骆康,一边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一边轻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哀家已经派人去找昭昭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骆康心智不全,却也隐隐觉得他好像做错事了,他不明白柳丹雁的话,可是听得心如刀绞,向来对他极好的七弟也不管他了……骆康茫然无措之下,只想到了太后。
  太后年纪大了,对其他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可有一点就是越来越疼爱孩子,对于痴傻的骆康,更是多了一份怜惜。
  骆康说话结结巴巴,又语无伦次,太后听不懂,只好一边劝着他,一边等骆昭翊过来。
  骆昭翊来的极快,可还没等太后说什么,他就命人将骆康带回安王府,不准踏出一步。
  太后错愕,“昭昭?”
  “祖母,我答应过您不会伤害大哥他们,就永远不会违背承诺,”骆昭翊看着太后花白的鬓发,捏着手心,忽然一掀衣摆跪在了她跟前,下巴却微微抬着,不肯低下头,“我要求您一件事。”
  “快起来,你如今贵为天子,有什么要求哀家的?”太后伸手去扶他,还有些糊涂。
  “我要去西夷。”
  “什么大不了的事……等等,你说什么?”太后顿住脚步,直直的盯着他。
  骆昭翊并不躲避或退让,一字一句道:“我要去西夷。”不是我想去,而是我要去。
  太后捂着心口,脸上写满了震惊,半响才勉强镇定下来,“你先告诉哀家……为什么?”
  “安王妃勾结西夷,掳走了皇后。”骆昭翊静静的将今日之事告知太后,对比越听越震怒的太后,他此刻倒是冷静至极了。
  太后则是被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得回不过神来,“西夷臣服大景多年,再无当年气势与兵力,怎会如此胆大包天?莫非是想造反?”说着,太后连连摇头,“若他们有反心,你就更不能去了,昭昭,大可出兵西夷,迫使他们交还皇后,你怎么能亲自去?”
  “他们怕不是想造反,而是另有所谋,”骆昭翊抬头道:“祖母,您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微哑,语气很是复杂:“知道太多有什么好处?武帝一世英名葬在从鹊手里,文帝毁在从蓉手里,一个是哀家丈夫,一个是哀家儿子,一个没办法抗拒,一个不忍心拒绝,哀家能有什么办法?西夷啊,那真是一个好地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骆昭翊没出声,因为他知道太后没有说完。
  果然,太后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当年从鹊进宫之时,年纪做哀家女儿都还有余,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武帝不肯放过她……她真的很聪明,昭昭,比起你母后,你更像从鹊,就连哀家也欠了她不少人情,可她对哀家唯一的请求就是善待你母后,武帝磨人,你父皇也是个死心眼……昭昭,哀家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了,你为什么又要淌这趟浑水呢?”
  “……母后曾说,西夷是她最美的家乡,可那里生了一块毒瘤,祖母,我要去拔掉它,”骆昭翊拉着太后的手,“不仅仅是为了阿涵,不仅仅是因为父皇母后……无论是大景还是西夷,都是我的天下,这也是我的责任。”
  “狡辩!”太后的目光虽沧桑,却也直刺人心,“拔掉毒瘤的方式不止一种,你却偏偏要选最有危险的,为什么?”
  骆昭翊眼眸一颤,微微垂了下来,静默片刻,轻笑道:“您心知肚明。”
  “……挥兵踏平西夷,你的确能狠得下这个心,可你太骄傲了,昭昭,想要兵不血刃,代价是你去涉险。”太后无奈的叹息,犹豫着又添了句,“而且,你也太重情了。”
  骆昭翊道:“我能做到。”
  太后意有所指:“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话的意思就是松了口,骆昭翊笑了笑,“如果当皇帝的一刻也离开不了,要百官做什么?我临走前自会安排妥当,若有突发事情,还有您在。”
  太后看了他半响,“骆氏皇朝尽出情种,可你比你祖父父皇都聪明,他们都把江山美人放在对立面,所以往往只能二选一,无论输赢都是痛苦,你却能把两者放在同一立场,只要赢了,就能两者兼得……昭昭,哀家不能答应你为了一个皇后冒险,可哀家却拒绝不了你为天下冒险,正如你所说,大景和西夷,都是你的天下,皇后,穆双涵……她也是你的天下。”
  骆昭翊听得眼眶微热,眉眼弯了弯,极尽柔和与敬重,“您才是我最睿智的祖母。”
  太后严肃的面容终于缓和下来,哭笑不得,叹息着想,虽历经三代帝王,然而她这一生都在妥协,对丈夫,对儿子,对孙子……谁让他们是她最重要的人,谁让他们都那么会哄人呢。
  “……去吧,把你的皇后接回来。”
  ☆、第80章 西夷
  穆双涵昏迷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再加上遇险次数多了,一回生二回熟,醒来之后她是真淡定了。
  廖雅岚很奇怪:“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穆双涵面瘫着一张脸,已经无力吐槽,心说你要被绑个七回八回你也淡定了!
  混到皇后这位置她容易么?
  “害怕也没用,还不如省些力气,何况,为了达到目的,我想你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廖雅岚表情扭曲了下,半响点点头:“我知道昭帝陛下很在乎你,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可你也不要有恃无恐的太早……”
  “你们带不走他,就只能带走我,利用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引他过来,我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随时随地躺枪,说的就是她了。
  廖雅岚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一路遥远,虽然不能伤你,可要折腾你,我有的是办法,你最好安分点!”
  穆双涵耸了耸肩,偏头看向车外,突然间就沉寂了下来……
  “不会在想你儿子吧?”廖雅岚故意在她心上插刀子。
  穆双涵垂了垂眼眸,淡淡道:“我相信陛下。”
  说完,她就不再开口了。
  廖雅岚也不想理她,路途遥远,一路都在马车上,渐渐就算不清日子了,等终于看到绿色的大草原时,廖雅岚喜极而泣,双手合拢做了个手势,穆双涵后颈一痛就不知人事了。
  再醒来时,她果然被绑了,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帐篷,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低声争执了片刻,而后走进来一个黄衣服的姑娘,手里还端着吃的。
  穆双涵抬头一看,那黄衣姑娘虽然脸色黑漆漆的,但是五官轮廓颇为熟悉……看了一会儿,她蓦地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静仪?”
  骆静仪神色慌乱,连忙将手置于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在她跟前跪坐下来,低低道:“对不起,阿涵……”
  她眼眶泛红,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穆双涵盯着她,沉默半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静仪见她没有震怒的意思才平静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声音压得很低:“这里是西夷廖氏族长的地盘,当时我跟随二哥过来,这族长很是热情,还帮着二哥打听我生父埋骨之地,我藏在使臣队伍中,怕二哥怪我就一直没敢现身,可渐渐的,我发现二哥变得有些怪怪的……阿涵,你想象不到有多诡异,当我察觉异常,试探着出现在二哥面前时,他竟然完全不认得我了,可他容貌性情还是一样,我清楚的知道,他就是二哥……”
  骆静仪一个弱女子,本就凭着一股执念随着骆廷来了西夷,在这个远离大景的陌生地方,面对骆廷的异常,她根本不敢声张,只能压下恐慌,见机行事。
  直到方才看到穆双涵,她才险些情绪崩溃。
  穆双涵心中咯嗒一声……难道是蛊毒?骆廷被蛊毒控制了?可是莫氏一脉除了骆昭翊早已……等等!她脱口问道:“静仪,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冯茹?”
  骆静仪有些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我怕她认出我,一直避着她的……”
  穆双涵苦笑着叹了口气——当初冯茹带走了骆昭翊的血,原来是用在了这里!
  “我传了消息回去,恐怕你跟小七还没收到,否则你也不会被抓来了……”骆静仪颇为懊恼,顿了顿又咬牙道:“他们的目的我还没弄清,不过阿涵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二哥那边,只要二哥能恢复……”
  “静仪!”穆双涵当即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像以前一样就好。”
  骆静仪不解,穆双涵沉吟道:“如今网已铺好,缺的不过是个人,只有陛下到了,事情才能有转机……你信我,千万别妄动!”
  “陛下……小七他会亲自来吗?”骆静仪喃喃道:“他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了!”
  穆双涵一怔,随即敛眸而笑,“我们都在这里,他怎么会不来?”
  骆静仪听了看了看她,“看来小七待你真的没变过……阿涵,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改变主意抓你过来了。”
  呆了一小会,骆静仪就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都时不时的找机会过来向穆双涵传递消息。
  穆双涵从她那儿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原来西夷真的没有造反的意思,不是他们没有这个心,而是西夷已经因内乱弱势到一定地步了,听骆静仪的语气,问题是出在西夷的那座神殿以及无解的蛊毒上。
  这两者息息相关,因为西夷不比大景,这是一个注重血脉传承与信仰的的族落,所以根源都在莫氏断绝上,以至于引出了无穷后患。
  骆廷跟骆静仪来这这么久,居然都没找到傅将军的埋骨之地,穆双涵乍闻之下,就想到了西夷最神秘的那座神殿,她还记得骆昭翊也跟她提起过,“洛迦”之名就来源于洛迦神殿,是已逝的皇后从蓉为他取的。
  从鹊,从蓉,骆昭翊,西夷,神殿……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穆双涵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她也不用想了,因为接下来,她就被仍进了那座神殿。
  这日还算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廖族长带着人来到帐篷外,恭迎着他们最尊贵的“客人”。
  骆昭翊抬头眯了眯眼,一望无际的碧绿色,遥远的北边有一座高山,山脚下有一个伫立久远的建筑,厚重而古朴的气息昭示着它存在的久远。
  “昭帝陛下,西夷欢迎您的到来。”
  “你们给了朕好大一个见面礼啊!”骆昭翊不无讽刺的开口,后面,陈沉推着被捆绑起来的廖腾走了过来。
  廖族长目光一闪,“陛下,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果不这样做,怕是请不到陛下过来,”说着,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罪的动作,“我代表西夷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歉意。”
  骆昭翊懒得跟他寒暄,“皇后呢?”
  “我们并没有亏待皇后娘娘,只是娘娘对洛迦神殿颇感兴趣,所以……”廖族长无奈的摊了摊手,“不知陛下这么快就到了,娘娘此时还在洛迦神殿里。”
  “哦?”骆昭翊冷冷道:“朕记得,你们的神殿是从不让外人进的!”
  “对于最尊贵的陛下和娘娘,自然是可以的。”廖族长似在处处表明臣服之意,想暂歇骆昭翊的怒火。
  骆昭翊冷哼一声,目光转了一圈,问道:“贤王来此地时日颇长,现在何处?”
  廖族长引着他进了帐篷,边走边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贤王殿下稍后就到,在此之前,陛下莫非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要费那么大的功夫请您过来吗?”
  骆昭翊当然有几分清楚,可他表现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见他一脸漫不经心,廖族长叹了口气,“您大概知道很多,但一定都不准确。”
  骆昭翊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那你肯说出准确答案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既然不肯说就别在那唧唧歪歪的,听着嫌烦!
  廖族长噎住了,巧好这时骆廷掀开帐篷走了进来,笑着叫道:“小七!”
  时隔一年多,骆廷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那么温和俊秀,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欢喜。
  骆昭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笑中带了点冷,“二哥,好久不见了。”
  骆廷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向廖族长,廖族长识趣的带着人出了帐篷,临走前仿佛无意般的跟骆廷的视线对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为皇后的事怪我,”人一走,骆廷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几步上前,低声道:“不过我是有苦衷的,这事情很复杂,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七,你赶紧跟我去洛迦神殿把穆双涵带出来,迟了她怕是有性命之危!”
  “是么,”骆昭翊听了却平静的不可思议,“那你为何要帮着西夷绑她过来?又为何眼睁睁的看着她入神殿而不阻止?”
  骆廷顿了顿。
  “柳丹雁的父亲曾是常驻西夷的使臣,你跟柳丹雁曽有一段过去,柳丹雁转而嫁给大皇兄……好长的一根线,埋到如今终于起作用了,你撒了谎,二哥,”骆昭翊说:“其实你跟西夷早有联系。”
  骆廷面色变了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一点我不否认,小七,我自幼身中蛊毒,若非跟西夷有联系早就死了……我确实跟这边早有联系,但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从来没有做过危害大景,危害到你的事。”
  骆昭翊不置可否,而是问:“那你的蛊毒解了吗?”
  骆廷没说话,抬头看着洛迦神殿的地方。
  骆昭翊微微讽刺的笑了笑,“所有的答案都指向那座神殿,神殿里究竟有什么?”
  骆廷低低道:“那原本是祈福与赐下祝福之地,而如今,谁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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