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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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们兄妹玩闹,真是让人羡慕。”萧元笑着道,往谢澜音跟前挪了挪,嘴上同蒋怀舟说话,眼睛却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他目光像是会说话,谢澜音不用看也知道,立即戴好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不给他看。
  萧元闭上眼睛,脑顶抵着树干,沉浸在随风飘来的野趣十足的小调里。
  听着听着,听到她小声哼唱,轻轻柔柔的,似有若无。
  萧元莫名紧张,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动,怕她受惊不唱了。
  但谢澜音并不是每个姑娘唱她都跟着唱的,只有觉得好听的,她才会情不自禁随着调子哼一会儿,轮到男人们唱,她大多时候都是笑,笑得比唱的还好听。
  萧元动了动手指,克制住了去碰她的冲动。
  他真的喜欢这姑娘,声音也好,娇气狡黠的性子也好,他想带她回去,他来养她。
  可是不行,他没有理由,她才十三,上面两个姐姐都没出嫁,轮到她还早,而且,她要走了,而他不知还要在西安住多久,才能回京。她是只逍遥快活不谙世事的黄莺鸟,他是生在养在皇宫那所牢笼里的兽,她无忧无虑,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连此次进山,他都另有目的。
  日头越升越高,萧元站了起来,同蒋怀舟道:“我去碰碰运气,你们在这儿等着?”
  下午还有几场对歌。
  谢澜音悄悄扯了扯表哥袖子,她也想去看打猎,留在这里多没意思。
  蒋怀舟对小表妹向来有求必应,便站了起来,看着山下道:“一起去吧,山里有条河,你去打猎,我们去河里抓鱼,然后就在河边开火,那里收拾东西方便,吃完咱们再上来。”
  萧元点点头,请他带路。
  这次蒋怀舟三人走在前面,他与卢俊落后。
  走到之前那个拐角,两侧突然有黑衣人冲出,还没动手先撒了类似面粉的东西过来。蒋怀舟陆迟都以为是石灰粉,立即闭上眼睛,陆迟上前迎敌,蒋怀舟护着惊慌害怕的谢澜音往后急退,没走几步,蒋怀舟身子一软,山岳一般压向了谢澜音,谢澜音大惊,努力去扶表哥,眼前忽的一黑,她也倒了下去。
  转瞬五人都昏迷在了地上。
  两个黑衣人互视一眼,个子高的将谢澜音扛到肩头,另一个在前面领路,二人熟练地往山里跑去。他们是城外的青帮,只要银子够,什么差事他们都敢做。
  深山里一处山洞中,西安知府方泽一身青衣头戴笠帽站在山洞前,想到一会儿谢澜音就将成为他的人,自得地笑了。他就在这山洞里要了她,事了拂衣去,蒋家人再有本事也查不到他头上,日后见面还得敬他一声“方大人”。
  既占了便宜泻了火,又不会惹麻烦上身,简直是一箭双雕。
  ☆、第22章
  谢澜音很难受,胸骨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顶着她,要敲碎她一样,人也如置身风头浪尖,颠得她想吐。
  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垂落下来的长发,倒着垂下去,被风吹乱,看见黑衣人靴子急促交替,在人迹罕至的草丛里急速行走,她感觉到颠簸,是因为被他抗在肩头。
  之前发生的事,一下子都记了起来。
  谢澜音本能地想要挣扎呼救,忽听有人说话,“买主为何选那么远的山洞?都快翻过一个山头了,真他.娘的累人!”
  扛着她的黑衣人脚步顿了顿,似乎在擦汗,脾气倒还好,喘着解释道:“离得远被人追上的机会就小,忍忍吧,一千两银子,够咱们吃香喝辣一辈子的了!”
  同伙嘿嘿笑,“是啊,拿了银子咱们兄弟就换个地方干,蒋家人在西安城也算是一霸,被他们抓出咱们,没咱们好果子吃。”
  黑衣人点点头,望望前面的山坡,往同伙那边走了过去,“不行了,我背不动了,这个山坡你背她上去,剩下的路我继续背,快了,翻完这个小山头就到了。”小姑娘再轻,他都背了小半个时辰了,急匆匆的,走起山路太辛苦。
  “行。”同伙很好说话,蹲到地上,让他将人扶上来。
  谢澜音就趁两人交接的时候猛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救命。蹲着的同伙愣住,刚刚背着谢澜音的黑衣人则慌乱地追了上去。看着周围幽幽的荒草野树,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澜音又怕又急,眼泪落了下来。
  知道这样跑下去自己肯定不敌这两个人.贩子,谢澜音迅速拐了方向,躲到一颗树后,趁另一人靠近前哭着求黑衣人,“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你也知道我舅舅家有钱,只要你送我回去,我们给你五千两,更多都行!”
  母亲一直劝她好好在家待着,她不听,哪里热闹就想往哪去,现在她后悔了,只要这次能平安回家,以后母亲说什么她听什么,再也不出门了!
  看着两个渐渐包抄过来的黑衣人,谢澜音泪如雨下,害怕地往后退。
  美人一头青丝披散,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两个黑衣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不过他们做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更看重的是钱跟命,面对美人心智也算坚定,由一人哄小姑娘,“你真能保证你舅舅会给我们银子,而不是直接命人将我们押送官府?”
  谢澜音现在怕得不行,分辨不出他们话中真假,看到一丝希望就想抓住,连连点头,“是,五千两在我舅舅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们送我回去,便是我的恩人,更多的我们都愿意出,绝不会追究!
  矮个子黑衣人停住脚步,询问地看着同伙。
  高个子摸摸下巴,盯着谢澜音道:“也好,那咱们原路折回去,走吧。”说着先朝前面走去。
  谢澜音没有傻到马上相信他们,故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瞥见后面的人想要靠过来,她立即往一侧跑。矮个子笑了笑,快走两步去追同伙,可就在谢澜音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朝她拐了过来。谢澜音大惊之色,朝斜方向夺路而逃,前面高个子早就盯着她了,狼一般扑了过来。
  恶人紧追不放,谢澜音拼命往前跑,左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谢澜音一个趔趄朝地上栽了下去,黑衣人没料到她会摔了,慌乱中踩了她脚。谢澜音这会儿哪顾得疼,跌倒时袖子撞到地上,感受到匕首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谢澜音急得将匕首抽了出来,哆嗦着对准两人,脚疼站不起来,她就坐在原地,死死瞪着两人,“你们别过来!”
  高个子岂会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看在眼里,继续朝她走。
  谢澜音胳膊抖得更厉害,只顾着防备他,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匕首抢了过去。与此同时,高个子饿狼般冲上前,轻轻松松将谢澜音提了起来,抓起事先准备好的破布就往她嘴里塞,“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还想跟我们斗!”
  谢澜音绝望挣扎,眼看高个子又要扛她,一支利箭忽的急射而来,准确无比地没入高个子左胸。
  剧痛来袭,高个子失力松了谢澜音,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看见了,跌在地上的谢澜音也看见了,带着血的箭头从他胸口透了出来……
  高个子身形一晃,一头朝谢澜音栽了过去。
  谢澜音尖声惊叫,以手撑地拖着腿爬向旁边,堪堪躲过了高个子,正要回头看是谁射的箭,身侧又传来利箭破风声,扭头一看,矮个子同样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前一刻还要抓她去卖的人,顷刻间双双毙命。
  谢澜音怔怔地看着两具尸体,犹如刚从噩梦里醒来,惊魂未定。
  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谢澜音心中一紧,却在看清来人熟悉的冷漠脸庞时,痛哭失声。
  她真的得救了,不用担心回不了家了……
  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等惊险,谢澜音一哭就收不住了,低头抽噎,帕子湿透了不能用,想要用袖口。萧元站在她旁边有一会儿了,见她哭得越来越狼狈,再也看不下去,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
  谢澜音接过,继续哭,好在最害怕的劲头已经过去了,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认识他们吗?”萧元指着两具尸体问。
  谢澜音最后抹了抹眼睛,摇头,“好像是人.贩子,要拿我卖钱。”说话还带着哭腔,有点哑了,更显得委屈哒哒的。
  萧元受不了这声音哭诉委屈,攥了攥手。
  如果陕西已经落入了他手中,他定会杀了方泽替她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用得上方泽。
  方泽与沈捷心腹是姻亲,算是沈捷的亲信,等他利用杜莺儿将方泽收为己用,方泽就成了他埋在沈捷身边的眼线,日后一旦反水,对沈捷的打击更大。换个新的知府,他还得想办法收服对方,知府取得沈捷信任也需要时间。
  所以他只能救她,暂且不能帮她报仇。
  而救了她,蒋家也欠了他天大一个人情。
  “走吧,你三表哥他们随时可能清醒,别让他们担心。”收回思绪,萧元看着她肩膀道。
  他是真的想救她,但到底还是掺杂了私心,不够纯粹。
  谢澜音试着动了动腿,左脚踝一动就疼。
  萧元皱眉,抬起她腿就要脱她的靴子。
  “你做什么?”谢澜音急着阻拦。
  萧元回头看她,目光坦荡,“检查你是不是扭伤了脚踝。”
  谢澜音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爱玩,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爱惜的,哪怕有点喜欢他了,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不想随便给他看,侧过脸小声道:“那么疼,肯定伤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看了。
  萧元识趣地放下她腿,顿了顿,看着她脚问,“那你自己能走吗?”
  谢澜音摇了摇头,看他一眼,咬咬唇道:“你帮我找根粗点的树枝,我撑着走。”
  “撑拐杖很费力气,就算你能坚持走完山路,以你的速度,怕是天黑也走不回去。”萧元平静地分析道。
  谢澜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难道要直接说请他扶她或背她吗?话本故事里,这种事情都是救美的英雄主动……
  “我背你走,快些。”萧元突然转了过来,伸手要扶她。
  谢澜音惊讶抬头,额头几乎碰到他白皙的下巴,他挨得那样近,凤眼里是她披头散发的样子。
  谢澜音一下子红了脸。
  他俊逸如初,她却狼狈之极。
  小姑娘脸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娇美又可怜,萧元眸色微变,别开眼道:“你不反对吧?”
  谢澜音蚊呐般嗯了声。
  萧元就让她右腿单腿用力,他先扶她起来,他再蹲下去。谢澜音看着身前宽阔的肩膀,突然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地趴了上去。
  萧元托起她腿弯,稳稳站了起来。
  他山岳般拔地而起,谢澜音身子本能地往下坠,怕掉下去,她往上蹭了蹭,脑袋快搭在了他肩头。突然这么亲密,谢澜音悄悄看他,正好萧元也看过来,四目交接,谢澜音匆忙低头,掩饰般问他,“你,你没有昏迷吗?怎么追了上来?”
  她声音近在耳边,萧元情不自禁紧了紧手臂,尽量平静地道:“我们走在后面,吸入的迷.香少,我醒了先来追你,我的手下守着他们,免得还有别的歹人。”
  谢澜音轻轻“哦”了声。
  这轻柔的声音勾起了萧元的梦境,他喉头发紧,迅速转移心思,“你容貌太过出众,以后尽量避免来这种荒山野地,最好只随父母出行,否则再有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话说到了谢澜音心尖上,她又后悔又难为情,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后悔,就又“哦”了声。
  萧元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两人静了下来,只剩他长靴踏地的脚步声,谢澜音反思过后,脑袋往后挪了挪,偷偷看他。
  “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活不成了,”她真心感激地道,“如果以后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袁公子尽管开口,我会竭力报答袁公子的救命之恩。”
  萧元沉默。
  他想要的报答,是她以身相许,为他说一辈子的话,可她还小,他现在也没有那份闲心。
  “我想听你唱曲。”走了几步,萧元望着前面的荒草地道。
  分别在即,他想听她唱一首完整的曲子,日后回味。
  谢澜音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他,“你说什么?”
  萧元顿足,偏头看她,“上午在山顶,无意听到姑娘哼曲,袁某除了爱鸟,便是喜欢音律,姑娘真想报恩,就唱首曲子给我听吧。”
  唱曲报恩?
  心头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谢澜音自嘲地重复道:“袁公子救了我,只需我唱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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