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刑侦笔记7:并案侦破(出书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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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华道:“我跟随明杨县的侦查员走访过吴佳勇、杨国志和杨国莲,这三人提起杨永福失踪的事,还悲伤得很,这分明是在我们面前装傻,说明他们不老实。”
  聊了一会儿案子,老朴哗地打开折扇,又“啪”的一声合拢,道:“你们继续谈案子。大利,你和我去二楼办公室,我们聊点事。”
  从老姜局长、朱林和王华脸上的神情,侯大利知道肯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老朴没有主动说,他也没有问,陪着老朴前往二楼办公室。
  侯大利熟悉朱林的办公室,从柜子里取出白色瓷杯,泡上毛峰。
  “真香,好茶。”老朴品了口茶水,道,“今天找你是公事。省公安厅成立了侦办命案积案专案组,把侦办命案积案的行动取名为‘秋风行动’,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很有影视剧的现场感吧?专案组下设了七个小组,从全省抽调人员进入专案组。你被调到专案组,负责第二组的工作。”
  侯大利眉头紧了紧,道:“听朴老师用词,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老朴道:“确实如此,省厅文件已经签发了。”
  “我必须离开?”在江州除了杨帆案以外,还有白玉梅案,侯大利心有牵挂,面露难色。
  老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今天特意过来一趟。大利,你小子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省厅是大平台,那里更适合你。”
  侯大利直言道:“杨帆案未破,如今又有张小舒妈妈的案子。我答应过张小舒,于公于私都不想离开江州。”
  老朴随手挥动折扇,道:“我参加了命案积案专案组的方案制订,提了些合理化建议。专案二组负责江州、湖州和秦阳,也就是山南西南角这一大块地方,杨帆案和白玉梅案仍然在你负责的范围内,只不过你肩上的职责更重了。”
  侯大利眼前一亮,道:“专案二组负责江州、湖州和秦阳的命案积案?”
  “省厅让专案二组负责这三个地区是有依据的。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巴岳山贯穿江、湖、秦三个地区,山水相连。从历史上来看,这三个地区曾经分分合合,人员来往频繁,犯罪分子习惯于在三个地区间流窜和隐藏。从你经办的案件来看,邱宏兵就往来于湖州和江州之间,秦力的弟弟则是从江州来到秦阳,黄大森肯定没有离开这三个地区,杨帆案和白玉梅案的凶手也必然在这三地。你到专案二组,不仅不会影响侦办这两起案件,反而更有利于调动各地资源破案。”
  老朴一直关注侯大利,对其侦办的案件了如指掌,精准地打到侯大利的“薄弱处”。侯大利不再犹豫,道:“既然已经下文,那我只能服从。”
  老朴笑道:“根据省厅要求,你将正式调动到省刑侦总队,专案组的其他成员只能是借调。你有一个小福利,每个小组七个人,组长可以推荐两名组员。另外四个人得考虑从湖州和秦阳调人。”
  侯大利略微思考一会儿,道:“葛向东、重案一组的江克扬、视频大队的周涛、特警支队的樊勇。”
  老朴笑了起来,道:“你是想复制105专案组啊!葛向东不行,他的位置很重要,服务全省,工作繁忙,肯定不能到专案二组。江克扬是从车站派出所出来的‘神眼’,能力不错。为什么要调周涛和樊勇?”
  侯大利道:“周涛是技术型人才,在视频侦查上很有天赋,在许海碎尸案和邱宏兵案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老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樊勇在特警支队吧,他能起什么作用?”
  侯大利道:“专案二组在办理命案积案时也有可能遇到突发事件。樊勇武力强悍,在缉毒队和特警队工作过,专案组需要一个精通战术的人。”
  “既然你提出这三人,我可以向刘总队汇报。”大体谈妥以后,老朴站起身,哗地摇起了折扇,道,“我们上楼,继续谈案子。”
  下午刚上班,老朴到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与关鹏局长见面。
  侯大利回到刑警队新楼,特意为江克扬泡了一杯好茶。
  毛峰在水中沉沉浮浮,迅速染绿了整个水杯。江克扬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道:“大利平时都没有主动给我泡过茶,无事献殷勤,肯定有啥事。”
  侯大利没有兜圈子,道:“省公安厅成立了命案积案专案组,我将调到省刑侦总队,被任命为二组组长。二组主要负责江州、湖州和秦阳三市的命案积案。二组加上我一共有七个人,我是正式调动,其他组员是借调。我准备推荐你、周涛和老樊进专案组。去还是不去,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江克扬端着茶杯,想了一会儿,道:“命案积案不是那么好破的,去了省厅的专案组就得打持久战,我必须征求老婆的意见。”
  江克扬立刻请假回家。半小时后,张红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紧急事,把我从办公室叫回来。”
  江克扬道:“我有可能要借调到省厅专案组。”
  得知事情原委,张红不假思索地道:“侯大利耿直,帮我们解决了娃儿读书的大问题,我们得还这个情。他推荐你到专案组,这是看得起你,还犹豫什么?我坚决地支持你到省厅专案组。”
  江克扬道:“娃儿才读初一,我到了省厅专案组,恐怕顾不了家。”
  张红笑道:“说起来好像现在你就管了很多家里的事似的。你知道娃儿在几班?是三班,还是四班?”
  江克扬道:“三班吧。”
  张红道:“你啊你,对家里的事情真不上心。侯大利面子大,夏晓宇亲自为儿子说话,儿子进了火箭班,一班。我跟你说过这事,你怎么忘记了?”
  江克扬前些时间陷入邱宏兵案,还真不知道儿子在几班,尴尬之后,有意转移话题,道:“如果侯大利调走,我应该能成为重案一组组长,再往前进一步,就是重案大队副大队长。在省厅搞几年回来,位置被占满了,就和滕鹏飞一样。”
  张红道:“你傻啊,侯大利是什么样的人,跟着他,你绝对吃不了亏。你这人平时还挺爷们儿的,遇到这种大事还没有我们女人家想得通透。”
  江克扬道:“同意我去?”
  张红道:“同意。只有一个要求,外面的‘野花’不能碰,有时间就回家。”
  “我们是去办大案,忙得死去活来,天天泡在案子上,哪里有时间见‘野花’。”妻子如此支持自己的工作,江克扬很感动,上前抱紧妻子。张红没有挣脱丈夫的熊抱,推了几下,也就由着他了。
  此刻,刑警队新楼,樊勇走进侯大利办公室,开玩笑道:“什么事情,心急火燎的,非得让我到你办公室?我可是副大队长,你这个组长级别不够,不能让我过来汇报工作。”
  唐河之战,樊勇右脸中了一枪。过了一年多,他脸上的伤疤颜色变淡,虽然远观不明显,近看仍然十分清晰。这一条伤疤让原本就男子汉气十足的樊勇显得有几分凶悍。侯大利打量樊勇脸上的伤疤,稍有些犹豫。
  樊勇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道:“组长,我脸上是蜈蚣印,不是鲜花,没什么好看的。”
  “不要叫我组长,叫大利。”为了适应张小舒称呼自己“大利”,侯大利便不让其他人称呼自己“组长”。所有人都称呼“大利”,张小舒的“大利”便不显得突兀。
  “你这一年多可是出了风头,神探之名如今如雷贯耳。西城又出了一起碎尸案,是一组接,还是三组接?李明在前一个案子上翻了船,至今抓不到凶手,非常郁闷。李明和特警大头王是警校同班同学,这一段时间李明找大头王喝闷酒的次数明显增加。”樊勇坐在办公桌对面,没等侯大利说话,便如机关枪一般说了一通。
  “今天找你是另外的事情。”侯大利没有绕弯子,道明请樊勇过来的意图。
  樊勇愣了愣,道:“是这个事情啊,让我想一想。”沉默数秒之后,他拍了拍桌子,哈哈笑了两声,道:“大利你看得起我,那我就到省厅走一遭。凭我的本事,如果不是有这个机会,估计一辈子都到不了省厅。哪怕是临时抽调,我也是在省厅工作过,值得吹一辈子的牛。”
  侯大利道:“如今你是特警支队的副大队长,如果到了省公安厅,也许会影响你今后的职务晋升。”
  樊勇笑道:“能在省厅把工作做好,谁还稀罕一个副大队长。”
  侯大利道:“是否需要征求家里人的意见?”
  樊勇爽快地道:“光棍一条,来去自由,不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樊勇不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而周涛和江克扬的情况类似,得顾及家里人的想法,很难自己做主。他立刻回到刑警老楼,和女朋友朱朱面聊。
  朱朱道:“你傻啊,跟着侯大哥,有吃又有喝。”
  周涛道:“你说得未免太直接了。”
  朱朱道:“那我说点实在的,侯大哥是神探,就算没有国龙集团的背景,凭他的本事,以后也绝对是掌管一方的大员。侯大哥现在是普通侦查员,你凭本事跟着他,这是烧冷灶,双赢的事情。”
  周涛搂着女友,道:“我抽调去办案,回家的时间就不多了。”
  朱朱靠在他胸前,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说点实在话,女人多数是现实的,男人在外面强,女人就会安心搞好家庭。如果男人窝囊,天天守着女人,女人也会有外心,看不起男人。我希望我的男人还是强一些,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地貌美如花。”
  朱朱同意以后,周涛兴奋地下楼,准备向朱林说说这事。
  朱林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听到脚步声,没有抬头,道:“周涛,有什么喜事?”
  周涛惊讶地道:“朱支怎么知道我有喜事?”
  朱林放下笔,道:“你平时经常熬夜,脚步声音拖拖拉拉,今天脚步轻快,节奏分明,肯定是有好事了。”
  “朱支真厉害。”周涛在视频侦查技术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在其他刑侦技术上就很普通,甚至能力比普通侦查员还要稍逊一筹。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朱林这些老侦查员个个如武林高手一般身怀绝技。
  朱林道:“这有什么厉害?唯耳熟矣。”
  周涛见到桌上厚厚的稿子,道:“朱支在写什么?”
  “在刑警支队二十多年,经历了太多案子,趁着头脑还清醒,我想把这些案子全部记下来。我的文字水平有限,写得干巴巴的,但是可以作为资料来用。”朱林用手摸了摸稿子,道,“你的喜事是要抽调到省厅吧?大利还是很有眼光的,你和樊傻儿都在105专案组工作过,到省里肯定也能出成绩。你不要用这么夸张的眼光瞧我,我不是算命的,老朴到办公室来过,大利还给我打过电话,我早就知道了省厅的意图。正式消息出来以后,我为你们饯行,好好吃一顿。”
  正式消息很快就对外公布了。7月18日,省公安厅函件来到江州,借调江克扬、樊勇和周涛到省刑侦总队命案积案专案组。侯大利是正式调动,另有公文。
  函件到来的当天,朱林、老姜局长、王华、易思华、江克扬、周涛、樊勇、张小舒、朱朱、张红等人约定在常来餐厅吃晚餐,为侯大利、江克扬、周涛和樊勇饯行。
  下午五点,张小舒提前回到刑警老楼。她想起遇害的母亲,想起寄人篱下的少女时代,想起喜欢的人即将离开自己,情绪如过山车一般往下跌落。她回到宿舍,关上门,躺在床上,泪水一滴滴滑落到枕头上,在枕巾上画了一幅“山水画”。
  其他人聚在二楼办公室,欢笑声、说话声透过窗户飘入张小舒的房间。她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想听到楼下的欢声笑语。可枕头隔不住声音,笑声不断地敲打她的耳膜。她干脆起床,戴上耳机,拿起小提琴,假装拉琴,让旋律在心中回响。
  下午六点半,张小舒洗脸,补了淡妆,到楼下与大家聚在一起。
  常来餐厅的老板常总得知侯大利要调走,亲自安排了一桌子好菜,还特意赠送了他们江州高粱酒和几箱啤酒。江州高粱酒是用本地糯高粱烤制而成,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口感绝佳,特别是近期开了一瓶封存十五年的山洞藏酒,更是引得江州人民竞折腰。
  王华主动充当席长,开了酒,为席间男人们满上。
  “我今天喝白酒。”张小舒举起酒杯,放在王华的酒瓶前。
  王华道:“这是高度白酒,53度的,能喝吗?”
  江克扬道:“张小天喝酒挺厉害的,不知道张小舒酒量怎么样?”
  “平时不怎么喝。”张小舒说了一句含糊的话,没有提及酒量,只是说平时不怎么喝酒。
  白酒和啤酒都倒在同样的杯子里,也就是江州俗称的啤酒杯子。一杯有二两五,碰杯后,喝啤酒的要把啤酒喝完,喝白酒的自己控制量。一般是要求在三瓶啤酒之后,这一杯白酒要喝完。
  张小舒碰杯以后,喝了一大口,直接喝掉了半杯。由于喝得太急,她咳嗽了两声。
  朱林人老成“精”,将张小舒的情绪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劝道:“算了,小舒别喝白酒了,来点啤酒。”
  张小舒故作潇洒,道:“我要喝白酒,平时难得喝到这么好的洞藏酒。大利,我敬你一杯。”
  “少喝点。”侯大利对张小舒的心态同样心知肚明,知道她为什么要坚持喝白酒,忍不住劝了一句。
  张小舒把剩下的半杯白酒倒进喉咙,拿过放在桌上的高粱酒,又倒了一杯,道:“江哥,我敬你。”
  江克扬还真不知道张小舒的酒量,见其情绪不对,劝道:“别喝这么猛,你随意一点就好。”
  张小舒喝了一小口白酒,又向樊勇敬酒。
  酒局围绕四位即将前往省厅专案组的侦查员进行了下去,敬了四轮酒以后,不知谁开了个头,大家谈论起发生在西城的碎尸案。吃饭时讨论案子在侦查员之间是极为普通的事,朱朱却无法忍受,她道:“我严重抗议,有女孩子在此,你们能不能讨论点别的话题。这里有红烧肉,有红烧排骨,你们再讲那些事的细节,谁还能吃得下?”
  张红笑道:“我最初也受不了,第一次请老伍、老袁和马儿在家里吃饭,他们喝酒时也谈案子,还谈起杀人案的尸检报告。当时我真到卫生间吐了,恶心得不行。”
  易思华道:“以后还得立个规矩,有家属在场的时候,严禁谈杀人案,更别提什么碎尸案。西城这一起碎尸案,尸块被煮得半熟,头发没了,谈起来真恶心。也奇怪啊,只煮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没有煮。”
  江克扬认真地道:“这意味着凶手的时间挺紧,否则可以全煮一遍。”
  朱朱望了一眼红烧排骨,捂着嘴巴朝卫生间跑去。
  张小舒是法医,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而且一门心思想着即将离开的侯大利,夹起一块排骨,猛嚼了起来。
  听着张小舒嚼骨头的声音,张红彻底服气了,道:“你们这些人的神经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晚饭过后,朱林、江克扬夫妇、樊勇等人离开。易思华原本住在宿舍,因为家里有事,没有住在刑警老楼。在朱林示意下,略带酒意的周涛拉住侯大利,道:“你如今是省厅的人,得深入基层,了解基层干警的喜怒哀乐。你今天不能走,得住在老楼。调走以后,你很难住在老楼了。”
  侯大利喝了酒,不能开车,也就留了下来。
  张小舒前后喝了两杯白酒,虽然头脑异常清醒,情绪却在酒精的作用下不断往下滑落。她没有和大家聊天,独自回到四楼寝室。在寝室里坐了一会儿,她听到资料室传来侯大利、周涛的说话声,赌气地关紧房门。可声音仍然透过缝隙传过来,让她难以平静。
  张小舒干脆换了一身运动服,到楼下健身房健身。读医学院时,她并不注重健身,成为法医后见到社会上有如此多的阴暗面,老楼又有条件,便开始健身了。
  拳头打沙袋的“砰砰”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周涛喝了口浓茶,道:“我没醉,就算喝醉了,也是酒醉心明白。张小舒喜欢你,整个105专案组都知道,你不要在别人面前摆一副臭脸。张小舒是个挺不错的姑娘,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侯大利苦笑道:“田甜牺牲不久,我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周涛打了个酒嗝,道:“本来是由你来侦办白玉梅案,你就这样拍屁股走了,张小舒肯定会伤心。你还是下去找她聊一聊。朱朱还在等我,我要回房间了。”
  如果仅仅谈感情,侯大利会回避此事。周涛提及白玉梅案,侯大利则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楼下的“砰砰”声持续不断,听起来力量十足。侯大利在资料室坐了一会儿,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来到楼下。他站在健身房门口,道:“喝了酒,不适宜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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