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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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苏姀心头大动,沿着湖岸小径的脚步也愈发快。
  那人在窦阀必定有些地位,只要回去一打听便知昨晚根本没什么“大人”去过西边,而今她一开口他必定就认出了她,而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去西边……沈苏姀越想心中越是不安,若那人欲要揭穿与她,昨夜之事或许就同她脱不了干系!
  沈苏姀脑海中一片混乱,漫不经心的采了半篮白辛夷,甚至犹豫要不要找个托辞不再回去,徘徊之间耳边忽然爆出一声踩断枯枝的轻响,她蓦地回头,只见个十七八岁的蓝衫少年正站在不远处怔怔望着她。
  沈苏姀微愣,待仔细的看了看那少年的脸,脑海中轰然一声!
  竟又是那昨夜被欺负的宫人!
  这行宫实在是小,昨夜那二人齐齐都被她遇上,而这少年显然也认出了她,沈苏姀暗叫不好,待看清那少年穿着的衣衫心头又是一阵鼓动,若只是个太监或是下人,又怎能穿得起这样好的锦衣……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宫人!
  少年长得一张清秀精致的脸,眸子更似一泓秋水般晶亮,或许是太瘦的关系身上颇有几分书生气,沈苏姀并不知他的身份,她只在心头估测那少年的想法,正沉默着,少年身后忽然追上来两个人影——
  “申屠孤,都在等你回去呢!”
  申屠……沈苏姀心头豁然开朗,适才那第一道眸光必定是他!
  申屠家有二子,嫡子乃是如今的世子申屠默,庶子却从未听过名姓,想必就是眼前这位,若非是庶子,窦阀家臣又怎敢……
  沈苏姀眸光明灭,那少年便如秀竹般站着,眼看着身后之人要走近,他忽的动了动唇。
  走过来的二人亦是华服在身,瞧见沈苏姀站在那里皆是有些意外,随即恍然的对着申屠孤笑笑,申屠孤复又眸光深重的看了看沈苏姀,转身同那二人往回走去。
  沈苏姀站在原地看着申屠孤的身影走远,蓦地想起那句无声之语。
  “别怕——”
  沈苏姀怀着疑惑的心思又采了些辛夷,最终她还是选择往回走,她并不知申屠孤的“别怕”二字是何意,她只知那窦阀家臣绝不敢与大庭广众揭发与她,申屠与窦阀相争多年,申屠孤即便再不受宠,却也不容窦阀的家臣相欺——
  走回湖边短亭时亭外竟然站满了锦衣侍卫,似乎又来了什么人,再看向亭中,人头攒动衣衫鬓影,果然比先前多了许多人,人群中还能看见那一袭蓝衫,申屠孤也看到了她,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沈苏姀定了定神,朝亭中走去。
  “娘娘,五姑娘回来了!”
  路嬷嬷话音落定沈苏姀就踏进了亭子,她手中满满一篮白辛夷,与那身玉白的纹兰襕边长裙一衬愈发显得她容色清绝明眸绮丽,竟叫亭中众人看得一怔。
  短暂又诡异的静默中,只听一声低寒之声骤然响起。
  “本王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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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4 本王除了沈苏姀再不要一兵一卒!
  “本王要她——”
  低寒之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霸道硬声落地,魔鬼般的威慑力让沈苏姀整个人一愣,她微怔的站在亭台入口处,本就稚嫩的面上愈发添上一抹懵懂。
  意外,意味深长,暧昧不明,各式各样的目光夹枪带棒的落在沈苏姀身上,沈苏姀看着众人却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是如此,她心底也满是惴惴不安,举目望去,陆氏落座于主位,而原本她的位子上,一身紫金长袍浑身矜贵酷烈的嬴纵正低眸品茶,好似全然不知他的一句话已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诡谲的静默之中,一道温厚润朗的语声骤然响起。
  “七弟想来是误会了,狩猎之事哪能让女孩子参与?父皇的天寰宫十八禁卫军你随便选,可沈姑娘……只怕不合适……”
  沈苏姀抬眼一扫,嬴纵的正对面,嬴珞蓝袍飘逸玉冠生辉,正含笑的望着她。
  沈苏姀心头抽紧,大秦皇族素来喜欢狩猎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为何将她扯进来……
  嬴珞悠然一语,嬴纵将手中茶盏“噹”的一声往身边桌案上一放,眸光莫测的往沈苏姀身上扫去,随即悠哉的敲起椅臂来,“噔噔”的脆响不断,在场众人面色都是微变。
  沈苏姀微掀眼睫,只见那森冷鬼面下薄唇微扬。
  嬴纵语声悠扬,却又自有威慑之力,“三哥怎知沈姑娘不合适?沈姑娘的马术便是皇祖母都称赞有加,三哥亦是亲眼所见,既然今年大家不准带自己近身侍卫,本王怎生不能选沈姑娘呢……”
  三殿下嬴珞虽然未曾色变,可那身书生气的儒味到底比不得嬴纵通身霸气叫人敬畏,嬴纵凉声说完,眸光复又落在沈苏姀的身上,那语声分明带戏虐,可沈苏姀仍是满背脊都生出了凉意……
  “沈姑娘一身马术不该没与闺阁,你觉得呢?”
  随着嬴纵一言众人复又看向身处话题中心的沈苏姀,嬴纵乃新晋亲王,嬴珞乃朝中声明赫赫的贤德皇子,一个西岐,一个是申屠,此番竟然会为一个权阀小姐起了争执,此间说明了什么众人心中自有思量……
  沈苏姀心头鼓震,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篮子,眸光扫过在场众人终究落在了陆氏的身上,陆氏见她求助般的望过来也不意外,只微微一笑,“丫头,你的马术哀家信得过,这些小子从来自以为是瞧不起女人,你年纪虽小却大可试试,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陆氏竟然不反对……
  沈苏姀顿时在心头生出百般纠结,陆氏既然不反对,那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权阀女儿还有什么能仪仗呢,沈苏姀垂了眸,心中一定,正欲开口却有一道话语比她更先落定。
  “七弟与皇祖母都莫急,当日我亦是见过沈姑娘的马术,那般高绝的身段真真是男儿亦难比拟,自古以来我大秦的女儿家多英豪巾帼,此番何必拘泥与此,七弟不选禁卫军却选了沈姑娘定是胜券在握,只是这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不知沈姑娘可愿随本殿一道?”
  说话的人语声飞扬意气,细听起来却有微微的阴冷在其中,沈苏姀抬眸,竟然是五殿下嬴琛……
  在场众人俱是等着沈苏姀做个抉择,主位之上,无论是嬴珞还是嬴琛,抑或是嬴纵,他们俱是手握大权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的人物,可偏偏为何要为难与她?感受到那些越来越有看好戏意味的眼神,沈苏姀心头一片烦乱,陆氏欲要她献技,嬴纵与嬴琛皆要她为难,嬴珞虽然有替她解围的意思,可到底没有再多说一句什么!
  在这些人面前,她沈苏姀好比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是错,沈苏姀从一开始便知道嬴纵来者不善,再加上嬴琛在此添乱,谁也不能帮她,心头闪过一抹寒栗,眼底浮起一丝厉色,天地不仁,她又何曾有惧?
  沈苏姀深吸口气,刚要抬头说话却见嬴纵已起了身……
  “五哥似乎从不知先来后到!”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定,沈苏姀直觉眼前紫光一闪整个人便被揽在个怀中。
  嬴纵的大手落在她腰间,好似抱着个物品一般的将她半揽着往亭外走,数道眸光冷箭一般袭来,沈苏姀脑海中轰然一声,手腕一软篮子便掉在了地上,篮子里的辛夷花扑簌簌落一地,耳边却又响起那来自地狱的阎王之音……
  “五哥见谅,实在是本王的赤焰喜欢沈苏姀至极!”
  “明日狩猎,本王除了沈苏姀再不要一兵一卒!”
  沈苏姀垂眸低头,叫人看不出情绪,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眼底却是一片冷冽,她不知嬴纵此番举动会给她带来什么磨难,她只知道这个厉鬼心性的人要不计代价的折磨与她,远处一声昂扬马嘶响彻九霄,蹄声狂飙,下一刻通体黝黑的赤焰马便已奔至亭外。
  嬴纵不再说一句,将沈苏姀往马背上一甩,上马落鞭,伴着一路黄沙扬长而去……
  马儿奔驰如电,沈苏姀坐在嬴纵胸前浑身僵冷。
  嬴纵低低一笑,倾身在她耳边妖魔般一问,“此番,又当如何谢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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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5 世人皆知本王不会轻易对别个好!
  嬴纵低低一笑,倾身在她耳边妖魔般一问,“此番,又当如何谢本王……”
  马蹄飞驰,沈苏姀不知他要将她带至何处,闻言却觉可笑。
  “王爷的好意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嬴纵听着这逆耳之言低沉一笑,“所以世人皆知本王不会轻易对别个好。”
  赤焰纵驰如电,沈苏姀直觉颠簸的厉害,周身尽是他满是攻击性的威烈气息包裹着她,她快要连气都透不过来,沈苏姀深吸口气,语声平静的一问,“王爷为何要选我?”
  “为什么不呢?”
  嬴纵答得极快,好似是随口敷衍,又像是极有深意,沈苏姀眉心紧皱,她们已离了镜湖颇远,这一路疾驰更引来诸人侧目,这行宫之中,唯他一人策马扬鞭无上尊荣,他自有他的仪仗能不可一世随心所欲,可他准备将她摆在什么位子上?
  沈苏姀心头一阵阴郁。
  “害怕?”
  嬴纵总喜欢别个在她面前害怕,沈苏姀唇角微扬并不做声。
  “不怕便好,今日若怕,明日该当如何?”
  明日……沈苏姀心头涌起一阵不安,对于大秦人来说,春秋冬夏皆可狩猎,君临城中猎场颇多,却都是小家子气,百里之内唯有这骊山上的皇家猎场占据好水好山,沈苏姀早想到会有一场大猎,却未曾想到会与她有关……
  “王爷既选了我,想必是不准备赢了。”
  沈苏姀凉声一言,嬴纵却笑开,“不死便是赢。”
  一句话惊起一阵血雨腥风,沈苏姀不解,可嬴纵却不再说,她不由得更为不安起来,今年的各位皇子世子皆不能带近身侍卫,看似是想寻个公平公正,可期间存着的隐患实在太大,沈苏姀不由垂眸去看身前握缰的那双手,他定然是知道什么的,可他却拉了她入伙!
  马速疾驰,转眼便至内苑之东,沈苏姀抬眼看过去,心头微震。
  他竟带她到了他的殿阁。
  想起昨夜此处种种,沈苏姀甚至不愿下马来。
  赤焰愉悦的哼哧着,沈苏姀摸着她的鬃毛眼底露出丝疑惑。
  嬴纵站在马下见沈苏姀似有不愿之意不由眸色微沉,大手一揽将她整个人抱了下来,待她站好,嬴纵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才进的殿门。
  容飒早在院中等候,见沈苏姀一起回来不由满是意外,随即眼底又透出一抹深思,对沈苏姀亦是毕恭毕敬,“主子,沈姑娘——”
  沈苏姀淡淡点头,脚步极慢的跟在嬴纵之后,是以等她进了正屋嬴纵已经不见了踪影,回头一看,容飒也没了人影,一时之间竟然将她晾在了此处!
  沈苏姀心生恼意,左右看了看朝内室而去。
  内室之中与昨夜无二,只那欲望痕迹皆被抹了去,那柄墨色重剑仍是挂在墙上,室中的布置与她在栖霞宫所见相差无几,简单利落却又自含矜贵。
  然而内室竟也无人。
  沈苏姀心头恼意更甚,再朝前走几步鼻端却忽的萦绕上一股子冷香,那香味极淡,只在她这个制香者的鼻子下才被闻了出来,寻着那丝香味,沈苏姀走到了墨色帷帐的床榻边上,玉枕横陈锦被铺展,大抵无人能想到七王爷的床榻上会上演着那般活春宫,而那冷香……
  “在干什么?”
  沉沉一语落定,沈苏姀的手正落在那玉枕上,玉枕温润,乃是上好的暖玉。
  沈苏姀转过身去,嬴纵一身墨色中衣正站在内室入口处,她不禁皱了眉。
  他并不在内室更衣……
  心头微动,沈苏姀又扫了这屋子一圈,所有的东西皆是他的,可每样东西几乎都少了一股子生气,沈苏姀恍然,他怎么能让别个脏了他的屋子,只因他并不在此处休息……
  沈苏姀的手仍落在那玉枕上,那香太幽太冷,一时勾起了她的兴趣。
  嬴纵狭眸走过来,“这些东西不可随便乱动。”
  沈苏姀收回手,下意识的问道,“王爷的香是从何而来——”
  嬴纵看了她一瞬忽然转身往外走,口中沉沉道,“从今往后,再别朝有这香的地方去。”
  那背影挺俊威慑,沈苏姀却不知他话何意,待跟着他出了内室,厅中除了容飒之外还站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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