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巷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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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心思
  外席上出了这样的事,其他人也都不好再闹新郎,大家心照不宣,默契地陆续找借口提早告辞离了席。
  蒋修回到新房里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酒气。
  苗南风见他神色有异,又感觉婚宴结束得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早了些,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关心道:“席上可还好么?”
  蒋修的心情不太好,但也不想瞒着她,何况这事闹成这样,就算他此时不说,南风明日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
  他还是要亲口对她道声歉。
  于是蒋修便屏退了左右,拉着苗南风的手坐回到了床上,缓缓地将席宴上的事情说了,末了,歉意地对她道:“对不住,这是你一生一次的人生大事,我本该给你留下个圆满的回忆,但现在……却连累你受人嘲笑了。”
  苗南风很是诧异,她没有想到金家外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她更心疼蒋修。
  “你说什么呢,难道这就不是你一生一次的人生大事?”她回握住他的手,说道,“况今日最难过的也轮不到我,你说阿姑她受了伤,可要紧么?”
  蒋修摇摇头:“还好割得不深,有爹爹陪着她,我们就回来了。”
  苗南风舒了口气,坦然地道:“你若要问我的真心话,我是不喜欢金家外舅的,倒不是为我自己,我只是瞧不得舅姑还有你受他这份闲气。”
  金老太爷是什么出身,自己人谁不知道?金如英当众说那些折辱蒋家的话,说得白些,就是根本不拿他姐姐的面子当回事。
  他也是真不在意金大娘子会不会受到影响,从此为夫家所弃。
  偏生那酒鬼还蹬鼻子上脸,仗着长辈身份,一味只会拿捏晚辈。
  蒋修又何尝喜欢他?亦不过是看在母亲的情面上罢了。
  “先前娘对爹爹说了,明日一早就请外翁外婆他们带着外舅回玉山县。”蒋修回想起母亲当时坚定的语气,叹道,“我看得出,娘也是对他们都寒了心。”
  “这样也好,免得久处成仇。”苗南风想了想,担忧道,“但若他不肯走怎么办?”
  蒋修之前投鼠忌器,现在得了母亲的态度,他哪有不好下手的?于是当即回道:“那我就只有送他一程了。”
  他虽只是一个区区巡检,但要找个理由收拾金如英太容易了,就算只是吓,他也有把握能把金家人吓回去。
  只凭他外翁外婆对这个儿子的重视,他就不信有人在汴京留得住。
  蒋修心里有了决定,又得到了妻子的理解,此时情绪也缓和多了。
  他摸了摸苗南风的脸,安慰道:“金家的事你不用管。至于别人,若有说我们家什么的,你也不要理会,也不必为我去与别人争执,我不想你吃亏。反正我们家的日子是自己在过,别人再瞧我们蒋家不顺眼,我们也快快活活地过到今天了,只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过得不好,谁理他们,谁就输了。”
  苗南风莞尔,颔首道:“你放心,我也怕给你添麻烦呢。”
  蒋修笑笑,将她揽入了怀中,说道:“你才不麻烦。”
  “哦,是么?”苗南风调侃地道,“可是我听说某人一直嫌女孩家麻烦,懒得娶妻呢。”
  蒋修失笑地闭了闭眼:“蒋娇娇——”
  苗南风笑道:“你别管谁卖的你,你就说是不是吧?”又故作正经地道,“看来我对你的认识可能的确还不够深刻。”
  蒋修不答反道:“那我以前对你的认识也不够深刻啊,我也是后来才晓得原来你心机这么深。”
  “你什么意思啊?”苗南风道,“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蒋修眉梢轻挑,瞧着她,半笑着道,“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你当初装作东阳与我通信,本就是存的要让我认出来你的心思吧?不然谁会连个笔迹也不掩饰一下?你是真不怕我和娇娇对证啊!而且我也懂了,怎么某些人每封信都要主动提一提自己的事呢?分明起初我也没特意问过。”
  苗南风拨了拨额发,低头琢磨起了被面上的绣花。
  蒋修笑笑,又续道:“还有那回你来大狱里看我,同我说的那句话,鼓励是真,但想要我明白过去一直是你也是真。”
  “苗大娘子,”他说,“你当真是只戴着小狗面具的小狐狸。”
  苗南风忍俊不禁地抬手捶了他一下:“你才是小狗!”
  蒋修把她圈在了怀里,笑道:“瞧着踏实可爱的孩子,怎么能那么多心眼儿呢?”
  “你心眼儿不多?那你怎么能明白过来我这些路数的?”苗南风道,“蒋大公子,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直愣。但我可同你说,我那时从汴京离开的时候,是真想着等回去就把你忘了的,只不过呢,你恰好来了,表现也还不错。”
  她说着,冲他扬了扬下巴。
  蒋修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直愣,只是我以前未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但我也同你说,以后你这些小动作休想逃过本猎人的眼睛。”
  苗南风仰起头刚要说话,他却忽然又低头吻了下她的唇。
  她倏地愣住,霎时心如擂鼓,面颊绯红。
  苗南风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定定地望着蒋修。
  却见他也红了脸,呼吸已微乱。
  “我让你看看,怎么抓狐狸。”
  蒋修语声微轻地说着,搂着苗南风的腰,低头再吻住她的唇,缓缓压下了身子……
  蒋修的婚假有四天,原本苗家人是打算在汴京多待两天再回去的,但因为昨日婚宴上的事,苗三七便在次日主动向蒋世泽告了辞。
  金如英从早上那会儿就以看孩子为由钻去了他爹娘那里,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但金大娘子已经差王妈妈去找了金老太爷夫妇,说明午后便送他们去乘船。
  据王妈妈回来时所述,金老太爷和洪氏都没有怎么言语,但金如英却梗着脖子嘴硬地道:“以后请我们来都不来。蒋世泽若是不要金莲华了,你也别让她回娘家来哭。”
  金大娘子没有搭理,直接转头亲自找妹妹金秀春去了。
  蒋世泽知道苗三七这是在有意帮忙给金家人一个台阶下,苗家和金家的人若是一起离开,旁人看了也就能少几句闲话。
  其实到了这份上,蒋世泽已经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和金家了,但苗三七替他们着想的心意还是很让他感动。
  他多少有些内疚,说道:“南风远嫁至此,本该请你们多住些日子陪陪她的,这次是我不好意思了。”
  苗三七笑着说道:“我们两家是知根知底的,把南风交给善之,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以后的日子本是他们小两口自己过,父母哪里能操心那么许多,我正好回去处理我那边的事。”
  蒋世泽便承了对方的好意。
  而蒋娇娇因为觉得昨天在席上发生的事太丢脸,所以在碍于情面出门送她外家的时候,并没有让人去通知谢暎。
  但谢暎在家里听见了巷子里的动静,还是循着过来了。
  金如英早就自顾自地坐到了车里。
  谢暎挨着同金家的长辈们打过了招呼,也并未去问金如英在何处。
  蒲冲正要扶妻子上马车,忽想起一事,说道:“对了,还没给谢家元郎花红呢。”
  金秀春忙在暗处扯他一把,飞快使了个眼色。
  待坐进车厢里,马车开始驶离照金巷,蒲冲才犹疑地道:“毕竟头次见面,人家又是举人,况我昨日也说了要给人家个花红。”
  金秀春白了丈夫一眼,说道:“你当家里钱刮来的呢?既然昨天没机会给,此时又何必惦记着给?只当是忘了便是。再说他和娇娇还没成亲呢,纵然成亲,估计下回也不会请我们再来了。”
  她说着,厌弃地道:“爹娘真是惯出个好儿子!”
  蒋修亲自送客去了渡头,其他人则有意先行一步返回家中,好让蒋娇娇和谢暎能单独说会儿话。
  蒋娇娇此时见到谢暎,其实心里那股子难堪劲儿还没缓过去。
  “让你看笑话了。”她情绪低落地道。
  谢暎微微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说道:“人有千面,亲戚里头有一两个难相处的也是常事。别人的错,你何必用来惩罚自己的面皮?”又似玩笑地道,“我若似你脸皮这样薄,还没来京城就已羞死了。”
  蒋娇娇想起了他谢家那些亲戚。
  “那你真要脸皮厚些才好。”她亦顺着他玩笑地道,“不然我如何能等到你来汴京?我们也就不能认识了。”
  谢暎见她又笑起来,心中也为之一舒,含笑颔首道:“是啊,所以我现在脸皮挺厚的。”
  蒋娇娇就伸手要来捏他的脸:“给我看看——”
  谢暎站着没躲。
  但她哪里舍得下力?不过才轻轻碰到他的面颊,就已笑道:“哎哟,怎么变得这样薄了?”
  谢暎失笑地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温声道:“那瞧来应是长到蒋小娘子脸上去了。”
  蒋娇娇被他逗得嘿嘿笑,情绪一上来,竟顺势低头在他掌心亲了下。
  谢暎一怔,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四周——还好,只有荷心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
  他不由地红了脸,收回手,似笑似羞地说她:“你怎地总不老实。”
  蒋娇娇也很好奇自己为啥总忍不住,但她就是觉得情之所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心情,于是道:“对不起啊,我好像有点容易激动。”又道,“但你又不是女孩子,好像也不吃亏嘛。”
  谢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最后,无奈地低声说了句:“怎么不吃亏,我又不能回敬你。”
  蒋娇娇没听清:“什么?”
  谢暎清了下嗓子,佯作无事地道:“没什么,我是说……我们先进去吧,我正好要去找你爹爹。”
  蒋娇娇一听,霎时流露出了几分迟来的羞涩之意,说道:“那你别同我说,你自己找他去。”
  说完,她就自己先跑走了。
  谢暎看着她的背影,垂眸莞尔。
  第110章 释放
  谢暎是来找蒋世泽说定亲的事。
  他拿出了一张已写好,并且签字画了押的书据出来,向对方礼道:“晚辈知道蒋二丈视娇娇如掌中明珠,我娶娇娇,是为情之所钟,不为其他。故,虽余愿以身入赘,但不求蒋家分毫,现立据于此,蒋二丈若是没有什么意见,可随时请牙人来做个见证。”
  “只是晚辈唯有一事须求。”他说,“叔祖对我有教养之恩,我亦该有奉养之责。事说在前,晚辈将来仍会凭己身之力为他老人家养老送终,还请蒋二丈体谅。”
  蒋世泽讶然之余,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这小子,可真合他的心意啊!
  娇娇这憨丫头,倒确实有些眼光。
  蒋世泽忍了忍笑,状若淡定地说道:“孝敬长辈,这本是应该的。”
  谢暎恭声道了谢。
  “至于入赘,我看就不必了。”蒋世泽忽然说道。
  谢暎一愣,愕然地抬眸朝对方看去,旋即不免下意识有几分慌乱:“可是,我……”
  蒋世泽微笑了笑,接过话道:“择婿也好,娶妇也罢,重在人而已。我看得上你,便不求那些蒋家已有的东西,再多的定聘之礼,又如何比得上你能真正让我女儿过得高兴?”
  “我不让你入赘,其实也是为了娇娇。”他说,“我虽只是个商户,但我也并非短视之人,你们这些有前途的读书人若真给商户当了赘婿,只怕脊梁都要被人给戳穿。还有那些御史,肯定也很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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