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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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吃撑了是什么?姿态是欺负他的样子,卖力气的可是自己。
  后悔也得忍着,自己非要揽到手里的事情,好歹也要坚持一阵子。
  袭朗问她,“白日里一直不得空,还没问你回香家到底是为什么。”
  “真没事。”香芷旋道,“老太太上次过来,说话不大方便,今日特地唤我回去敲打了一番。横竖不过是那些话,翻翻旧账罢了。”
  到底还是没细说经过。老太太荒唐的打算,她或是香若松就能应对。等真有她与香若松无从应对的事,再让他帮忙也不迟。
  袭朗也就没细究,知道她真受了委屈的话,才不会有看医书的闲情,早在床上翻来覆去了。
  他一手探到背后,拇指滑过腰际往上一节脊椎,“按按这儿就行了。”
  香芷旋起先用双手拇指,后来用拳,他都嫌力道小。
  “这么难伺候呢?”她气呼呼的,“再嫌力气小,只能是我站上去给你踩了。”
  “行啊。”袭朗到,“来吧。”
  香芷旋也只敢想想,哪儿敢真那么做,“踩坏了怎么办?”
  袭朗笑,“你倒是看得起自己,那小身板儿,那点儿分量……”
  “这可是你说的,出了事别怪我。”
  “放心。你省力,我也能舒坦点儿。”
  敢情方才她是让他受罪了?这个不讲理的!她腹诽着,脱掉袜子,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暖阁的墙壁很热,她在手上缠了条帕子,一脚试探着踩到他背部,“不行,衣料太滑,我会摔下去。你得把衣服脱了。”又问他,“你嫌不嫌烦啊?嫌烦就算了。”
  “难得你勤快一次。”袭朗笑着脱掉中衣,“也难得你主动让我脱衣服。”
  “……”香芷旋抬脚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袭朗就笑:“真没事,别怕。以前疼得狠了,让护卫用肘部施力按,你看不也没折么?”
  “那还好。”香芷旋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吸了一口气,“让一个大男人用力按——那是疼成什么样儿了啊?”
  袭朗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她双脚上,“脚总是这么凉,这些日子按时服用药膳没有?”
  香芷旋汗颜,“没,这两天才又按时吃的。”随后又把话题拉回到他身上,脚跟略用力地踩着他指给她的地方,“就这一块儿疼?”
  “嗯。”
  “怎么弄的啊?”她一面问,一面想:日后要想法子长期给他调理着。
  他却没正形,“前些日子让你累的。”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啊……”香芷旋又气又笑的,脚上用加了些力气。
  袭朗却是舒服地喟叹一声,“嗯,这样正好。”
  香芷旋叹服。
  过了一阵子,他担心她累着,她则担心他冻着,也就点到为止。
  袭朗坐起来,穿上中衣,之后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啄了一下,“累不累?”
  “不累。”香芷旋摇头,“但是,我饿了。”晚间是在婆婆房里用的饭,她就着热汤面吃了些菜,那时候觉得饱饱的,到这会儿又饿了,不由得跟他抱怨,“面食易消化,可是吃完也容易饿,怪不得有人说吃面食容易长胖呢。吃了就饿,饿了又吃,不胖才怪。”
  “胡说,面食也分哪种做法,不过吃面倒是真容易饿。”袭朗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想想,吃什么?”
  “是啊,吃什么呢?”现在府里的膳食都是清一色的素菜,只有大老爷能因为病重膳食如常,她依偎到他怀里,“你帮我想想?”
  袭朗真就思忖了片刻,“吃火锅怎样?”
  香芷旋睁大眼睛,“那怎么行呢?忘了现在不能吃荤了?”
  “笨。”袭朗拍拍她的背,“谁说火锅就一定要见荤腥了?”随后下地穿戴齐整,亲自去外面吩咐。
  香芷旋也随着穿好鞋袜,净面洗手,又去门口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起风了,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转回到东次间的饭桌前,丫鬟已摆好碗筷。
  清汤锅底,围放着八个小巧的甜白磁盘,盘里各放着大叶芹、鲜豆苗、地瓜片、冻豆腐等食材。
  许是因为外面风雪凛冽的缘故,在室内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分外惬意。
  香芷旋含着笑,看袭朗帮自己弄蘸料。
  “怎样?”袭朗将盛着蘸料的小碗放到她手边。
  “很好。”她眯了眼眸,“让你给我选的,比自己想出来的还要好。”
  “那么,以后你的膳食就归我管了。”袭朗笑着把蔬菜按先后顺序下到锅里,“听我的,不会吃亏。”
  她点头,“嗯。”
  他平日没什么特别的讲究,用饭不挑食,居室洁净就好,却是乐于干涉她的饮食习惯。其实,他只是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对着爱吃的就会满脸的心满意足,遇到不爱吃的神色就会有点儿拧巴。小猫似的,不管喜欢与否,都很优雅,由此也就更有趣。
  他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点儿东西,一面与她闲闲地说话,“打算何时一起回趟香家?”
  “等大老爷见好再说,而且现在本就不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近期袭朗不能去,过去的话,老太太手里那几个美人儿往他跟前凑可怎么办?那可真就是把脸丢到家了。
  在老太太的眼中,他只是一介武夫,也只会在她出嫁前说点儿他的好话哄骗她,心里不定是怎样个看法呢,说不定心里认定他是对美色来之不拒的人。
  袭朗问道:“老安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老太太的称谓,只这一种合适。
  “怎样的一个人?”香芷旋抚了抚鬓角,“平时对谁都是满脸的笑,看起来很温和。但是对着我和姐姐的时候,很严厉。她要是对着我们笑,一般就是要出事了。”老太太于她而言,是让她想破了头也没法子赞誉的一个人。
  袭朗莞尔,忽然问道:“你不让我去见她,到底是为何事?”他不能出门访友,但是去看望香老太太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不肯,肯定是老太太给她添堵了,还是跟他有关的。
  之前直接或间接地提过两次,她都敷衍过去了,这冷不丁地一问,倒让她片刻失语。
  “说说?”
  香芷旋从锅里捞了一块冻豆腐,蘸了蘸料就往嘴里送,却没料到,特别烫,烫的她眼泪差点儿出来,吸着气,用手在唇边扇风。
  袭朗啼笑皆非,将手边一杯温水递过去,“做贼心虚了?”
  香芷旋白了他一眼,连喝了几口水,缓过来才道:“那儿有好几个绝色美人,不要你去。”
  袭朗释然,“是不该去。”又探臂过去摸了摸她额头,“安心吃饭。”
  “好。”她唇角微翘。
  好奇的,他就想问清楚,知道原由之后,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于她,是需要一阵子才能消气的事;于他,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香芷旋就想,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为人处世才能做到他这地步。在他眼里,兴许已没有大事小事之分,都是一样,需要迅速做出个决定的情形而已。
  吃饱喝足之后,香芷旋坐到炕桌一侧喝茶,问他:“乏了没有?不乏我就陪你下两盘棋。”
  袭朗自是点头,夸她今日表现不错,不做睡神了。却没想到,那是个不禁夸的,一盘棋到了中途,就已开始揉眼睛了。
  “吃太饱了。”香芷旋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却道:“食言要受罚。”
  香芷旋就对他耍赖地笑,“错了还不行么?”又张开手臂,“来,我抱抱你。”抱抱他,算作补偿。
  袭朗被引得哈哈地笑,起身到了她跟前,打横捞起了她,“嗯,抱抱我们阿芷,早点儿睡也好。”
  香芷旋笑着蹭了蹭他臂弯,“就知道你最好了。”
  歇下之后,熄了灯,两人一如之前很多个夜,相拥而眠,相安无事。
  家中孝期内,小夫妻有无床笫之欢,是谁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只要别在孝期内怀胎就行。而现在老夫人故去还没满百日,必然要克制。
  谁都知道老夫人怎样对待袭朗的,但是有些人在风浪过后同情处于弱势的一方——老夫人和袭朗,前者都去世了,自然是弱者。
  对故去的人,总要有点儿起码的尊重。
  真的无所顾忌,院子里的下人难保就会有质疑香芷旋品行的——这种事,没人会说是男子的错,只会说女子狐媚。
  这些是两人什么都不需说就能达成的默契。
  只是,今晚香芷旋有点儿不老实,因着下雪的缘故,下人将火炉烧得很旺,使得室内竟比平日还要暖和。
  她觉得热,迷迷糊糊地翻了几个身,手偶尔也会无意识地胡乱摩挲着他。
  袭朗忍不了了,把她拍醒,跟她商量,“要不然你离我远点儿?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香芷旋就算是睡意朦胧,也忍不住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我经常调|戏你似的。”
  袭朗差点儿叹气。她那点儿道行,真调|戏他的时候,他多半会忍俊不禁,反倒是这无意间的碰触,才最撩人。
  香芷旋笑着往床里侧挪去,“我躲着你,总行了吧?”还得意地道,“现在我可知道怎么让你有苦难言了。”
  袭朗给她惹得又笑出来,“嗯,我容你得意一阵子。快睡吧。”
  香芷旋应了一声,室内又恢复安宁的氛围。
  过了好一阵子,她语声略显模糊地道:“知道我一生最庆幸的是哪件事么?”
  袭朗心说你才多大啊,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嫁给你。”她语声又低了一点、模糊了一点。
  但是袭朗听清楚了。
  “怎么那么好呢?”她翻身平躺着,咕哝着,“哪天这些要是成为过眼云烟,我会受不了的。”
  袭朗一肘撑身,敛目凝视着她——是跟他说心里话,还是说梦话呢?
  “可是……那也值得啊。”她语声几乎要让人分辨不清了,“都没想过得到的……”
  话没再说下去,呼吸变得匀净。
  袭朗离她更近了一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在她唇上印下轻柔的一吻,语声比那一吻更轻柔:
  “傻瓜。”
  **
  一再追问之下,袭朋才弄清楚了休妻之事的真相。
  之前他听二夫人说洪氏水性杨花、与人私会,一定要休掉,加上袭肜在一旁劝着,便痛痛快快地写了休书。但是回到西府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洪氏再水性杨花,也不可能在这种时期将人带进府里私会。洪氏再傻,也傻不到这种地步,府里的下人又不是聋子瞎子,那就是要偷偷摸摸的事,她怎么可能明目张胆?
  反反复复地询问,到了今夜,二夫人被烦得招架不住了,索性遣了下人,如实相告。
  袭朋听完就跳了起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你说那贱人居然看上了袭朗那厮!?是她有意,还是袭朗有意为之?”说着就已认定了,“一定是袭朗故意招惹她,她才不管不顾的。不然她怎么敢?袭朗就是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才甘心!一定是这么回事……”
  “你给我闭嘴!”二夫人从来就不敢高估这个儿子的脑筋和承受力,遇到事情便会头脑发热,只往最坏的局面猜想,“是洪氏不管不顾地找到清风阁才出了这些腌臜事,方才就跟你说了,你没听到么?嗯?是,袭朗是不会盼着我们好,可这种事他是如何也做不出的。”
  这些年走过来,二夫人人前人后都不认可袭朗,但是也不会平白的泼脏水——怕自己因为几句话惹下大祸,怕得久了,有一说一就成了习惯。当然,能让她如此的,也唯有袭朗。要知道,当初外甥蒋松被袭朗修理成了什么样,她可是亲眼目睹的,每每回想起来,便是脊背直冒凉气。
  “您是怎么了?居然帮着他说话?”袭朋嘴唇直哆嗦,“就能认定他是无辜的?就这么确定我说的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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