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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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蒋明珠看他亲过自己竟复又起身,不由奇怪:“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这么长功夫,王忠思估计把绣房里外的地都翻了一遍了,我过去看看,”聂玄看她也要跟着起身,立刻把脸一板:“你不许去,听话。明天再处理这事。”
  蒋明珠确实是累了,见他一脸不容反驳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殿下也早些回来歇息。”
  聂玄这才满意,俯身亲了她一下,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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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房里还是灯火通明,聂玄一进屋就看到王忠思拿着一副字出神,走近了一看,竟是自己写的那副百寿图。
  今日的事都因为绣这百寿图而起,聂玄只要想到这桩事原本是冲着蒋明珠来的,就还觉得心惊胆战的,一看这副字便皱起了眉:“王忠思,查得怎么样了?”
  王忠思研究得入神,正打算把这副字凑近了闻,哪里想得到这么晚了他竟还会过来,不由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惊道:“臣给太子请安。”
  聂玄挥手表示免了,四下看了看,见地上还有干掉的血迹,才道:“这里没有外人动过吧?”
  王忠思连忙摇头:“这里一直有侍卫把守,且微臣在这里检查也一直没离开过。”
  聂玄点头:“除了那金丝,还查出点什么了么?”
  王忠思极有眼色,先前看聂玄对蒋明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很是重要,连忙道:“太子妃真是冰雪聪明明察秋毫,方才她说还有不对,我还觉得是多虑了,一彻查,果然如太子妃所说……”
  王忠思对药物的了解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但为人偏偏喜欢钻研为人处事之道,太过圆滑,他若像阮斛一样一心扑在医术上,又何止这点成就。聂玄有点无奈,倒也没多反感,只点了点头打断了他:“这幅字有问题?”
  “殿下英明,”王忠思看他有点不耐了,立刻收了拍马屁的话,恭敬道:“殿下写这幅字用的应当是徽州进贡的龙脑墨吧?”
  “嗯,这是为母后千秋所献的寿礼,母后喜欢这种墨,”聂玄疑惑:“怎么了?”
  王忠思拿着那幅字凑近了一些,心道女人勾心斗角起来可真是心思缜密,只是这话他可不敢对聂玄说,只正色道:“进宫的龙脑墨一般都添加麝香、冰片、龙脑。”
  聂玄虽不通医术,但一听“麝香”就寒了脸。
  王忠思连忙解释:“其实正常制墨用的量很小,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但殿下用的这墨,似是被人动过手脚。麝香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冰片、龙脑,若是长时间对着,会有影响的……”
  聂玄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即使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却半点不显了,只平静道:“会如何?”
  王忠思不是第一天认识聂玄,吓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道:“久了,会使胎息不稳,有滑胎之险,若是太子妃一直对着这幅字来绣,等绣到快结束,再碰到那节金丝时,恐怕……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聂玄沉默了片刻,竟是勾了勾唇:“好,好得很!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记住,你今日只查出了金丝被浸染了药。你若走漏了风声,就自己给自己准备一副药。”
  王忠思心里一跳,连忙诺诺地应了,这才退出去。
  聂玄吩咐萧文远把这里的侍卫撤了,东西收拾干净,这才慢慢走回了寝殿。
  蒋明珠已然睡熟了,她怀着孩子,本就嗜睡,今日又着实辛苦,虽也记挂着王忠思那里有没有查出结果,却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喝了安胎药,便安分地睡了。
  聂玄没让下人伺候,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她睡得很熟,全然安心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来,怕吵醒了她。
  蒋明珠却好似有所察觉,不自觉地往他身边蹭了蹭,睡眼惺忪地呢喃了一声“殿下”。
  聂玄好笑地把人拥进怀里,低声道:“是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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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明珠醒来的时候阮斛已经在殿外候着了,聂玄也没去上朝,跟她说了昨夜查出来的结果,亲自盯着阮斛给她诊脉。
  阮斛倒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心无旁骛,注意力全在脉象上,根本没被聂玄低沉的气场影响,轻松道:“太子妃身体底子很好,虽然是受了些影响,我开几服安胎药调养一阵子,吃上一个月便好了。”
  聂玄点了点头,让他下去开药,一边给蒋明珠倒了杯水:“阮斛医术好,但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一板一眼,很多龌龊的手法是想不到的。下回再有要叫人检查物件这种事,你找王忠思。这件事也是我疏忽了,差点让你受苦。”
  蒋明珠摇了摇头:“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不怪殿下。这件事布局缜密,从殿下开始准备寿礼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殿下让王大人暂时不泄露龙脑墨的事,是有什么打算么?”
  聂玄捏了下她的脸,终于有了点笑意:“聪明,你猜猜,这里头牵涉了几个人?”
  ☆、第六十八章 扑朔迷离
  第六十八章扑朔迷离
  蒋明珠想了想:“两个吧,在墨上做手脚的和在金丝上浸药的应当不是同一个人。前一个人做法隐蔽,没有理由在金丝上露出那么大的破绽。”
  聂玄许久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问过王忠思,他说若是再过几日,你绣完整幅字,即使没有碰到那节金丝,也难逃一劫。到时候若是太医来查,那金丝自然就是最大的力证,另一人自然成了漏网之鱼。”
  他的声音有一点掩不住的颤抖,蒋明珠起身走到他身边,竟是主动抱住了他的腰:“殿下,我没事的,以后我一定更小心,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聂玄一把把她压向自己,急切地吻上去,他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情绪几乎从不会失控,但此时此刻,后怕的感觉压倒了所有的理智。
  蒋明珠乖巧地任他抱着,看他气息平稳下来,才轻声道:“殿下,按你说的,利用龙脑墨的那人定是知道另外一人的计划。这人心思缜密,还生怕那金丝不能奏效,又想出了在墨里调入麝香,躲在暗处推波助澜。”
  聂玄点头:“你打算怎么处置?绣万寿图的主意是梁盈盈出的,金丝出自苏朵儿那里。”
  “那龙脑墨呢?”
  “这东西并不是多稀罕的物事,我平日里不爱这种墨,都丢在库房,上回要用的时候也就是随意让人拿了一块过来,”聂玄皱了皱眉,稍微有点懊恼:“我让王忠思到库房看过,所有的墨都被人换了,可见并不是我书房里伺候的人做的,倒是谁都有可能了。这事得暗地里查,所以我才让王忠思先别说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蒋明珠“嗯”了一声,笑道:“那就先从金丝查起,我觉得这事多半跟苏朵儿没什么关系。”
  聂玄依旧环着她不放手,凑在她颈边,亲昵道:“哦?何以见得呢?”
  蒋明珠稍微往后仰了仰让他抱着,笑道:“她是南越族长的女儿,就算再受宠爱,将来也注定不可能成为皇后,即使生下儿子,也没有机会成为太子,所以对她来说,现在谁在太子妃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呢?反而如果她太受宠爱了,将来万一朝廷与南越有个冲突,她是要受牵连的,倒不如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聂玄笑着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利害关系想得一清二楚,这世上多的是糊涂人。”
  蒋明珠想起苏朵儿平日里的冷傲,便笑了笑,肯定道:“不,苏朵儿是很清楚这一点的,也很清楚她只要不犯大错,殿下都会看在南越的份上不与她计较,所以她既不用奉承我,也不必暗中害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了。我觉得她是被别人嫁祸的。”
  明知道金丝是自己献上的,还在金丝上下毒,蒋明珠不觉得苏朵儿能傻到这个地步。
  聂玄显然也是赞同她的看法,问道:“那你觉得是金秀还是梁盈盈?”
  蒋明珠听了他的话便皱了皱眉。有点惊讶地转头看他。
  聂玄看她眉头紧蹙,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蒋明珠半是疑惑半是惊讶:“殿下只说到金秀和梁盈盈,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秦绯?”
  她自己是极不喜欢秦绯的,先前也和聂玄说到过这件事,因此没想到聂玄竟对她这么信任。
  聂玄见她毫不掩饰的不悦,心情好了些,似是有点愉悦,低低地笑了一声:“小醋坛子,这就不高兴了?”
  蒋明珠哼哼了一声,也不否认:“殿下不告诉我原因,我就真吃醋了。”
  “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已经不能做母亲了,”聂玄解释道:“她小时候被她堂妹暗算,掉进冰池子里,一直在吃药调理,但始终没能恢复,太医也对她明说过,没有治好的希望。她要加害的话,绝不会害这个孩子,而是等孩子出生时,或者出生后来算计你,只有你不在了,又留下了孩子,她才有希望借着这个孩子坐上你的位置。”
  蒋明珠从没听他说过此节,这才明白过来,想起平日里秦绯即使对梁盈盈和苏朵儿也是客客气气的,竟是有着这样的缘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原先极不喜欢秦绯小心翼翼的态度,但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到底是有几分同情,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对不起?”聂玄一挑眉,斥道:“傻姑娘,这是她自己的事。行了,吃早饭去吧。一会儿我陪你问话。”
  从昨日白琦菲出事后,秦绯等四人就被分别软禁在各自的院中,包括一干下人也都被分别看押了起来。直到早上聂玄和蒋明珠亲自下令,把四人都带到了正厅。
  她们都知道昨日府上发生了什么事,见蒋明珠沉着脸,而聂玄竟破天荒地坐在茶几旁,亲手煮茶。自是不敢出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垂首立着。
  蒋明珠从她们四人身上一一看过,终于缓缓开了口:“昨天绣房里出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沈夫人在绣房里碰了不该碰的药。我很想知道,这药是怎么出现在我的绣房里的。几位可知啊?”
  四人都相应沉默,谁也不敢接这个腔,蒋明珠似是也没打算等她们开口,接着便点名道:“越妃,药是下在你送来的金丝上的,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么?”
  苏朵儿眉心一拢,似是有些生气,但还是克制住了,解释道:“金丝虽是以我南越为最佳,却并不是我南越独有的,娘娘确定用的是我送来的金丝么?”
  蒋明珠招手叫过庄嬷嬷吩咐了两句,便有人把那金丝拿来给苏朵儿看。苏朵儿伸手一摸便知确实是南越所出,这才心下一凛,皱紧了眉,冷冷地看了一眼梁盈盈。
  从她嫁进太子府,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个太子府就是个陪衬。凡事也都置身事外,她看不上金秀,也反感秦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样,唯一走得近的大概就是梁盈盈了。两人年纪相近,家世容貌又都是一等一的,彼此便有几分亲近。蒋明珠刚进太子府的时候,她还帮梁盈盈一起给了蒋明珠难堪。
  但她知道自己想要在太子府继续逍遥下去,就必须知道分寸。小节处有点不恭敬,聂玄会看在南越的份上当做不知道。但若是当真背上“谋害太子嫡子”的罪名,只怕南越非但不能为她撑腰,反而会被她连累。因此她并不会真正得罪蒋明珠,也从没想过要去拼命争宠,更不会去谋害聂玄的孩子。
  梁盈盈提议绣百寿图的时候只说想给聂玄一个惊喜,她便也没有细想,但万万没有想到,梁盈盈竟会这样陷害她。
  梁盈盈被她死死盯着看,不由攥紧了手,微微低下头去。苏朵儿一咬牙,便转身在聂玄面前跪了下来:“太子爷,这不是我做的,金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平日里就随手放在屋里,在我那常来常往的人,都有可能碰过这金丝。求太子明察。”
  聂玄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专注看着眼前热气蒸腾的茶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把茶煮开、沏好,给自己和蒋明珠面前都添满了茶,目光才扫过她身上,状似十分意外:“太子妃问你话,你和我解释什么?”
  苏朵儿毕竟不傻,一听他的话就知道自己先前那样对蒋明珠失礼已是犯了他的忌讳,连忙膝行到蒋明珠面前,恳求道:“太子妃,真的不是我做的,请您相信我。”
  蒋明珠喝了口茶,面色不变:“是么?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朵儿咬了咬牙,恨道:“这件事一定是梁妃刻意陷害我的!”
  梁盈盈一听这话立刻反驳:“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根本没有碰过你的金丝,怎么可能给金丝上浸药。”
  聂玄闻言眉梢微挑,抬眼看了看她。蒋明珠也有点意外,忍不住笑了一声:“梁妃,从昨日事发之后,你们就被软禁了,似乎我方才也并没有说到这药是如何下在金丝上的,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药是浸上去的?”
  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蒋明珠几乎有点无奈,苏朵儿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怒道:“太子妃,这一定是她设计我,陷害我!她平日里并不怎么去我院子里,前段时间去常常去,说要探讨刺绣的技术。一定是借着这个机会偷偷对我的金丝做了手脚。”
  梁盈盈气得跳脚,心里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银牙暗咬,辩解道:“不,我、我不知道,我是今天过来的时候听下人说的。”
  蒋明珠微微摇了摇头,都有些懒得和她说了,苏朵儿却立刻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都是太子和太子妃派人带过来的,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不相干的人,你说是听下人说的,那是哪个下人?把她叫出来一问,不就清楚了么?”
  蒋明珠转头吩咐了一句,便有人将昨夜看守各院的侍卫,今早去各院带人的侍女都叫了过来。
  梁盈盈面上一白,正要改口说自己是猜测得知,便听得外头一阵响动,有人进来传话,说蒋敏和沈瑶在府外求见。
  她们显然是为白琦菲和昨日蒋明瑾的事而来,蒋明珠点了点头,对梁盈盈勾了勾唇:“我先去和姑母说几句话。梁妃也可以借着这点时间好好想想,寻个可靠些的理由出来。”
  ☆、第六十九章 螳螂捕蝉
  第六十九章螳螂捕蝉
  蒋明珠这话说得有几分嘲讽,丝毫没有给梁盈盈留脸面,聂玄知道她心里有火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走吧,左右今日的早朝也推了,我也没什么事,陪你一道去见她们吧。”
  蒋敏一见蒋明珠就连忙跪了下来请罪,一旁的沈瑶显然也被教过,跟着跪了下来。
  蒋明珠一愣,连忙上前亲手把人扶了起来:“姑母、小瑶,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蒋敏不肯:“太子妃……昨日的事,小瑶回去之后都和我说了,明瑾惹了这天大的祸,不但害了琦菲,还差点害了太子妃,我、我实在无颜见太子妃。今日是特地来向太子和太子妃请罪的。”
  聂玄勾了勾唇,一看便知蒋敏做出这个姿态来,就是想让蒋明珠表个态,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沈家头上。
  她自然是根本不在乎蒋明瑾会怎么样,她被送进官府,已经牵连了沈家的名声。若是还要牵连沈凌和沈策,那是她万万不能承受的。
  蒋明珠听了蒋敏的话也就明白过来,心下有点感慨,有些没想到蒋敏会对自己这么生分,看了聂玄一眼,见他一言不发的,只能自己说道:“这是明瑾自己不识好歹,与姑母有什么关系?白姐姐在我这儿遭了这样的罪,我还觉得对不起姑母呢。姑母快别这样,请起来吧,我正好要去看白姐姐,姑母和我一道去吧。”
  蒋敏多精明的人啊,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就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不会因为蒋明瑾而牵连沈家,连忙感恩戴德地谢过了。和沈瑶一道跟在她身后。
  她们要去看白琦菲,聂玄自然不会跟着,只牵着蒋明珠走了两步,笑道:“那你带沈夫人和沈小姐去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和宋清说,出去一趟。梁盈盈她们,你先晾着就是了,反正有人盯着,就让她们自己闹腾一阵,等我回来了跟你一块过去。”
  蒋明珠轻轻“嗯”了一声,又似想起了什么,叮嘱道:“殿下坐马车去吧,别骑马了,你手上的伤还没好。”
  这点小伤聂玄自然不放在心上,却不愿违逆她的意思,笑着应了她,吩咐萧文远准备马车,出门去了。
  蒋敏在他们身后几步站着,看他们俩相处的时候恩爱默契,言语间都是脉脉温情,不由有点失神。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把蒋明珠当做自家儿媳妇的,一是有些怜惜她在蒋家的处境,二来也是因为蒋明珠自小乖巧,懂道理,处事也透着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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