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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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容嘉对连祈的了解,也仅限于他在哪个监狱服刑而已。
  如今他出了狱,就算聂容嘉想主动找他,也找不到了。
  连祈的案子,是聂容嘉大学毕业刚进入律所的时候,接的第一个案子。
  着名的内幕交易案,天才少年操控股票市场,一夜之间上千亿现金人间蒸发,差点儿整瘫金融市场,引发社会危机。
  各路律师也闻风而来倾巢出动,像这样涉案金额巨大、关注度极高的案件,是所有律师都趋之若鹜的。
  做的好了,一桩案件就能得道升天。
  这样的大案,按理来说,是根本不可能落到聂容嘉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头上的。
  可谁让她那时的带教律师是周朗。
  神通广大的周朗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连祈的地址,竟然带着当时的实习律师聂容嘉,堂而皇之地去了连祈家楼下蹲点。
  等到交了保释金刚从看守所里出来的连祈的身影刚在楼下出现,周朗就直接带着聂容嘉上前,自报家门了。
  聂容嘉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连祈的场景。
  互联网上从未出现过连祈的正脸照片,只有一张模模糊糊的侧脸抓拍,还戴着口罩和棒球帽,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算你知道他家住哪,你能认出来谁是连祈?”
  大夏天37度,热的蝉都叫不动。
  白痴菜鸟聂容嘉穿了件严严实实的长袖西装套装,白衬衣的后背打湿一半,热到快中暑也不敢把外套脱掉。
  周朗看她就这个傻样还不忘问问题,觉得傻的冒泡倒也挺可爱。
  “因为人类存在在世界上,根本没什么隐私可言,”周朗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给聂容嘉看。
  聂容嘉凑过来看,才发现那张照片竟然是周朗刚进看守所时拍的入狱大头照。
  “来了来了,”还没能再看的清楚一点,周朗收回手机,朝连祈的方向走去。
  聂容嘉还没能记住入狱照上的那张脸,只记住了一双无比清澈干净,却略显阴沉的眼睛。
  手忙脚乱地拎着公文包小跑跟了上去。
  是的,刚上班的聂容嘉,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个四十五岁中年大叔才会用的公文包。
  可连祈本人跟聂容嘉想象中的还是完全不一样。
  在看到照片以前,聂容嘉以为他是一个深居简出满脑子报复社会的古怪技术宅,格子衬衫,胡子拉碴,五天不洗头;
  在看到照片以后,聂容嘉又以为他是一个内心孤独的天才小孩,想要依靠做点“大事”获得大家的关心和帮助。
  对以上情形,周朗一律总结为:经验不足,识人不清。
  连祈懒懒散散地穿了件白T恤,略长的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身体动作像是还没睡醒,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忽闪忽闪。
  像一条惹人怜爱的小狗。
  只不过,小狗年纪不大,还没学会掩饰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邪恶和阴鸷。
  原来是比格犬这种会用天使外表掩盖邪恶内心的害人品种。
  听到周朗自报家门,他只抬眼扫了一下周朗和聂容嘉,就很自然地让他们两个进了门。
  “我昨天晚上回来以后,你们已经是找来这里的第叁拨律师了,”连祈打了个哈欠。
  他给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没有招呼周朗,自顾自地打开,再递给了聂容嘉一罐。
  聂容嘉偷偷对周朗吐了吐舌头,接过了可乐罐。
  “看来看守所的那群人确实有在认真兜售我的个人信息,”连祈咕嘟咕嘟灌掉大半罐可乐,把可乐罐放在桌上。
  “他们有人说能让我无罪释放,还有人说能让我不赔钱,你们想给我开出来什么样的承诺?”
  聂容嘉注意到,连祈的身材虽然瘦削,但一点也不单薄。
  肌肉块相当结实分明,隔着白T恤都能看的清晰。
  “我不会开这种空头支票,”周朗轻咳一声,聂容嘉立刻正色,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你的案子很严重,想要无罪辩护和一分不赔是不可能的。”
  “这我当然知道。”连祈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你不满18周岁,又有一定的赔偿能力。我可以尽可能把你的损失和刑期降到最低。”周朗的声音十分沉稳可靠,让人有忍不住信赖的魔力。
  “你是他助理?”连祈没搭理周朗的话,直接问聂容嘉。
  本来坐在一旁的聂容嘉突然被提到,愣了一下:“啊,对,对,我是他助理。”
  “如果你做我的律师,我可以把案子交给你。”连祈依旧懒洋洋的,好像说的不是一桩严重的案件的,而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聂容嘉大力摇头:“这可不行!我现在还在实习期,不能直接代理案件。况且你的案子难度很大,我又没什么经验,会害到你的!”
  “那你跟他一起办不就行了?”连祈问。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也不想当着老板的面挖老板墙角啊!
  这是周朗亲自找到的当事人,结果当事人点名要聂容嘉做自己的代理律师。
  聂容嘉的拳头硬了。
  你这是想在老板面前害死我!
  “没问题。”周朗却大大方方地把话接过来,“我跟聂律师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她还没拿到执业证,但我可以保证这件案子她会全程参与到底。”
  “那就好。”连祈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聂容嘉发现,他有一颗小虎牙。
  所谓“全程参与”,就是打完一审又打二审,后来又走了再审程序。开了五次庭,拒绝了不知道多少记者采访。
  最后连祈赔偿了120亿的现金,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从始至终,连祈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过。
  连祈一直相当配合,聂容嘉去看守所会见他了几次,他很少对案件提要求,只是经常拖着聂容嘉说个没完。
  “姐姐,你以后也要经常来看我。”
  “姐姐,我出狱那天你来接我好不好。”
  “这里好无聊啊,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还要学那种小学生才有兴趣的东西。”
  ……
  但是,在判决结果宣布的那天,聂容嘉没有去法院。
  之后的五年里,聂容嘉忙于工作、忙于生活、忙于周旋和应付工作和生活上的男人们。
  她见过了无数个新的当事人,答应了去监狱探视连祈的事也一拖再拖。
  一转眼,五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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