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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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想脸色越白,动了动后发现自己被陆远牢牢桎梏,根本没办法逃走,只能生无可恋地缩在他怀中。
  陆远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后,隔着柔软的衣料从背脊往下滑,感受到她的紧绷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对大皇子来说,于国公府见面是最安全的,可对我来说却不是,你可知为何。”
  简轻语顿了一下,本不想说话,可察觉到他在等答案之后,只好小声回答:“因为此处是他的外家,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说自己是来参加四小姐生辰宴的,可对大人来说,今日此处皆是同僚,大人与国公府又无甚来往,一旦被看到了,就说不清了。”
  “既然说不清,为何我还要来?”陆远抬眸看她。
  简轻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因为这也是她为何好奇陆远会来的原因。大皇子将见面地点定在国公府,未免太过鸡贼,以陆远的性子,怎么也不该答应才对。
  她思索许久都想不出答案,一低头对上陆远的视线,突然心头一动:“因为要见我?”
  说罢,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她莫名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答案。周国公府是简慢声的未来夫家,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是简慢声未来的小姑子,这般近的关系,宁昌侯府定然是要阖家到场的,陆远冒险来这一趟若没别的理由,便只能因为她了。
  面对她的答案,陆远勾起唇角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简轻语认真思索一番,非常诚恳地点头:“我觉得可能。”
  若是换了先前,她被陆远这么一问,可能就自我怀疑了,但相处了这么久,她对陆远多少也有了点了解。平日人模狗样的,其实也好色得紧,否则也做不出大半夜偷溜出宫来侯府爬床的事来。
  她肯定的回答取悦了陆远,陆远眼底闪过一丝愉悦,捏着她的下颌吻了上去。简轻语配合地软倒在他怀里,直到他的手撩起裙边,她才慌忙制止:“不行。”
  陆远不悦地蹙眉。
  “我出来太久了,肯定会有人来找的,万一看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简轻语低声劝导。
  陆远呼吸灼热,双手攥着她的胳膊:“你怕被人看到?”
  “……我一个姑娘家,自然是怕的呀,”简轻语失笑,“虽然做过几日青楼女子,可到底还是正经人。”
  听到她提起青楼,陆远眉眼猛地冷峻:“我不过随口一问,你提青楼做什么。”
  “我也是随口一说……”简轻语不知他为何生气,一时间底气都不足了。
  陆远神情淡漠地放开她,简轻语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竹屋里的旖旎一瞬消散,空气中都弥漫着低沉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远淡淡开口:“花月楼与悍匪有来往,又私藏朝廷要犯,已经被锦衣卫夷为平地,世间已无花月楼,懂了吗?”
  “是……”听到困住自己的青楼已经不复存在,简轻语的某根弦突然松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远淡漠地看她一眼,起身便朝外走去,等简轻语回过神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他生气了,比上次在南山寺时还要生气。
  简轻语心里升起这个认知,不由得咬了咬唇。也是她不好,陆远不过是问她是不是怕人看到,她偏话赶话提起什么青楼,搞得好像暗讽陆远轻视她一般。
  远方传来丫鬟小厮的呼唤,简轻语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顿了一下,垂着眼眸从竹屋走了出去。
  等她被丫鬟找到时,主院已经快开席了,夫人小姐们皆已就座,唯有秦怡和简慢声还在院外站着,看到她后迎了上来。
  “你跑去哪里了?!为何不跟着慢声!”秦怡开口便要斥责,余光注意到国公府的家丁,又强行忍了火气压低声音质问。
  简轻语抿了抿唇:“我迷路了。”
  “罢了罢了,赶紧进去吧。”秦怡说完便蹙着眉头进院了。
  简轻语垂下眼眸,跟在她身后去厅里落座,刚一坐下就听到旁边的简慢声淡淡问道:“被人找麻烦了?”
  简轻语顿了一下,抬头:“什么?”
  简慢声抬头看向前方:“提醒你一下,若不表现得讨厌我,那在国公府便算不上讨喜的客人。”
  简轻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经意间与今日的主角周音儿对视了,看到她眼底的鄙夷后,便知道简慢声误会了,于是只得解释:“没人找我麻烦,是我自己迷路了。”
  简慢声端起凉茶轻抿一口,似乎没听她的解释,简轻语也没心情再说,叹了声气后老老实实地扮演乖巧大小姐。
  一顿饭在夫人们说笑声中度过,待每家将生辰礼都送到周音儿手上后,宴席也算结束了,之后便是为圣上祈福抄经。
  不论长幼辈份,每人都分了几张空白经幡,夫人们在厅里抄写,小姐们则又回到了亭台中。简轻语看着手中的布条,再看看追逐打闹的小姐们,不由得擦了擦额角的汗。
  ……到底是年轻,宁愿热着也要跑到外面来,丝毫不懂享受屋里的冰鉴。
  亭台中已经准备了十几张小桌,每一张桌上都摆了文房四宝,小姐们先是追逐打闹一番,接着关系好的都聚到一起,嬉笑着拿起了笔,而她们聚集的中心,便是周音儿。
  简轻语巡视一圈,看到简慢声在角落里坐着,顿了顿后选择了她身边的位置。
  简慢声扫了她一眼,继续垂眸抄写,简轻语也不理她,拿起笔对着经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抄,两个人与彼此格格不入,与整个周国公府亦是格格不入。
  还在嬉闹的小姑娘们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周音儿看到两张有三分相似的脸后,眼底闪过一分厌烦,她旁边的小姑娘突然抬高了声音:“有些人可真会虚伪,别人都在说笑,偏偏就她们抄经,好像我们这些人不够心诚一般。”
  “这你就不懂了,若是不虚伪些,又如何能讨长辈欢心,定下高攀的亲事呢,”又一个人开口,说完话锋一转,“不过有些人虚伪能飞上枝头,可有些人却注定做一辈子草鸡,平白做大家的乐子罢了。”
  这话的针对性不可谓不明显,简轻语扬了扬眉没有理会,旁边的简慢声也不急不缓地抄写经幡。
  几个出言讽刺的姑娘见这俩人没一个接招的,顿时心生烦躁,其中一个脾气火爆的更是直接讥讽:“简轻语,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在同你说话?”
  简轻语不搭理她。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漠北来的村妇,认识字么就在那抄,也不怕字污秽辱了圣上耳目!”女子说着,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的经幡夺走,正欲再嘲笑,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猛然睁大眼睛。
  周音儿见状勾起唇角:“怎么呆了,莫非丑瞎了你的眼?”
  话音未落,其他人便给面子地笑成了一团,周音儿见那人还愣着,干脆将经幡夺了过去,结果看到字迹后突然表情一僵。其余人看到她的反应,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看到清秀中透着锋利的字迹后,也都止住了笑,更有人惊呼一声,难掩其中惊讶。
  简轻语这才抬眼看向她们:“轻语是漠北村妇,字迹自是不堪入目,也不知各位小姐写得如何,可否让轻语开开眼?”
  她这手字是母亲一手教出来的,好与不好她心里清楚,莫说眼前这些人,即便是整个京都,能比她字好的怕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果然,她这么一说,其余人顿时面露讪讪,周音儿不悦地将经幡甩到她脚下:“不过是会写几个字罢了,有什么可卖弄的。”
  “四小姐说得是。”简轻语将经幡从地上捡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桌上已抄的几个字后,捂着嘴轻笑一声,然后淡定地重新坐下。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侮辱性却极强。
  周音儿气得脸都红了,愤愤坐下后将手里的笔摔了出去。她周围的小姐妹们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侧,有机灵的瞄了眼继续抄写的简轻语,抬高了声音哄周音儿:“音儿姐姐,你听说过忘恩负义的故事没有?”
  “什么忘恩负义的故事?”周音儿蹙眉。
  “说是一个乡下丫头,一出生便被父亲抛弃,被又丑又蠢的母亲养大,父亲反而有了新欢,又娶了一房逍遥自在,结果母亲一死,丫头不报仇不说,还上赶着巴结父亲后娶夫人的女儿,你说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小姑娘声音尖利刻薄,充斥着整个亭台,简轻语却仿佛没听到,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她们。
  周音儿厌烦地看她一眼,也故意抬高了声音:“所以说是乡下人,没教养没良心。”
  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拿起笔沾了些墨,刚要落笔身侧的人便站起来了,她顿了一下抬头,就看到简慢声朝姑娘们走去,不等她蹙眉唤住,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被打的是讲故事的姑娘,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慢声,其余人也十分震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周音儿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厉声质问:“简慢声!你想做什么!”
  “替四小姐教训爱嚼舌根的长舌妇。”简慢声平静回答。
  周音儿气炸了:“我的人你也敢教训?!”
  “为何不敢?”简慢声看向她,“再有四个月,我与你兄长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嫂嫂的,最有资格教训这些出言不逊的,免得妹妹被人带坏。”
  被打的人已经哭了,哭声愈发激怒周音儿,使得她一时口不择言:“你!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
  “四小姐慎言,婚事是经过三媒六聘圣上钦点的,四小姐若不想连累国公府,最好是安分些。”简轻语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最后一点笑意也散了。
  周音儿怒气冲冲地看向她,正欲说什么,对上她透着冷意的眼神后竟心头一颤,一时间竟愣住了,回过神后愈发恼怒:“你凭什么教训我?!”
  “轻语当然没资格教训四小姐了,只是想给四小姐提个醒,您将祈福经幡随意丢弃,已是对圣上不敬,如今再说什么诛心之语,怕是会影响父兄前程。”简轻语起身走到人堆里,将简慢声拉到一旁,防止她再动手。
  简慢声抿了抿唇,木着脸看向别处。
  周音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你说我丢弃经幡,我便丢弃经幡了?这儿可有人给你作证?你胡说污蔑,该小心的人是你!”
  “没错,音儿姐姐可没有乱丢经幡!”
  “你污蔑人!”
  周音儿的簇拥者们顿时七嘴八舌地反驳。
  简轻语啧了一声,待她们都闭嘴后才缓缓开口:“我虽初来京都,可也听说过锦衣卫是圣上耳目无所不知,即便是官员夫妻夜话,都能上达天听,你们猜你们这些话,会不会被某处隐藏的锦衣卫给递上去?”
  周音儿是京都人士,显然比她更熟悉锦衣卫,听到她这么说后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刷的白了,其他小姑娘也吓得不敢说话,一时间都老实如鹌鹑。
  简轻语扫了这群最大不过十五六的黄毛丫头一眼,失去了吓唬她们的兴趣,转身拿了自己和简慢声的经幡便走,简慢声这才看向被自己扇了巴掌的小姑娘,古井不波地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小姑娘哪敢说话,怯懦地躲在周音儿背后,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
  “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背靠国公府四小姐,便以为自己也是四小姐一般的身份,若是没了这层关系,你也不过是个毫无本事的草包。”简慢声说完,无视周音儿涨红的脸,抬脚朝简轻语追去。
  二人一同往厅里走,走到一半时简轻语没忍住笑了:“都说二小姐沉稳端庄,没想到也这么会指桑骂槐。”方才那些话哪是说小姑娘,分明意指周音儿。
  “过奖。”简慢声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午后蝉鸣阵阵,吵得人心里烦闷,快走到院门口时,简慢声突然开口:“我方才出手并非为了帮你。”
  “懂,你是见不得她们嘲讽我时,顺便捎带上你父母,”简轻语非常识相,只是顺便提醒一句,“不过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如此行事还是太过意气用事。”
  简慢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你倒是不意气用事,听着她们骂自己生母也能无动于衷。”
  简轻语猛地停下脚步,简慢声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抿了抿唇后别开脸:“抱歉。”
  “二小姐不必道歉,毕竟你说得是对的,”简轻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简轻语不比二小姐,生母还好好活着,将来走了也能堂堂正正入祖坟,若是不忍一时之气生出事端,惹得父亲失望,我先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说罢,她垂下眼眸,直接转身进了厅中。
  等经幡全部写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轻语随宁昌侯等人在国公府用过膳才回府,刚到屋里歇下,就听到简慢声来了的消息。
  简轻语蹙起眉头:“说我已经睡了,叫她走吧。”
  “是。”英儿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托盘首饰,一脸为难地看向简轻语,“奴婢说不要的,二小姐偏要留下,还要奴婢替她向大小姐道歉。”
  简轻语看了眼首饰:“拿去跟其他人分了吧。”
  英儿愣了一下,正要劝阻,见她面露疲色,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半晌小声道:“奴婢看得出来,大小姐并不讨厌二小姐,二小姐对大小姐也是一样,其实若能和睦相处……”
  “若能和睦相处,那就要她对不起她母亲、我对不起我母亲了,”简轻语打断,看着英儿怔愣的表情轻笑一声,“我与她本就不同立场,能相安无事已是最好,就不要求什么和睦了。”
  这一点,简慢声也是清楚的。
  英儿闻言怯怯点头,没敢再继续劝了。
  这一日之后,简轻语又清闲下来,每日里都安分地在别院待着,宁昌侯偶尔提起婚配的事,她都不动声色地婉拒了,倒是时常不经意间同他打听陆远的事。
  自从周国公府不欢而散,陆远便不来找她了,从宁昌侯的口中得知圣上的病已经好转、陆远也回府后,当晚她便去了一趟陆府,然而却被关在了门外。
  意识到陆远这次的气性比以前大,简轻语被拒绝一次后便没勇气再去了,于是就这么不冷不淡地拖了下去,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渐渐竟也放松下来,偶尔想起时,甚至觉得陆远是在体面的与她断开。
  眼看要到八月中旬,天气非但没凉,反而有越来越热的趋势,侯府的冰也开始捉襟见肘,各房都减少了用度。
  简轻语时常热得夜间惊醒,跑到浴桶泡一泡凉水再回来接着睡,一晚上能反复好几次,以至于大夏天的得了风寒。好在这种日子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圣上要去行宫避暑的消息,随行的名单上就有宁昌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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