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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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熙帝喘了几口气,胸膛起伏,妙儿忙上前为皇帝揉背,又低了口热茶,心中却也是震惊。
  本来以为云菀沁只是想乱了魏王府了后院,却没料到竟是为了引出了魏王好男色一事。
  若魏王真的有龙阳之癖,再得宠,也只能从储君名单上删去了。
  君主无子嗣或者子嗣单薄,比什么过错都大。皇上怎么会让一个不碰女人的儿子接手江山社稷?
  不过,魏王辩解说自己只是新鲜好玩,倒也是应变之策。
  好男风成性和一时贪玩,区别太大了!
  搬出云菀桐曾经怀孕一事,证明他还是能够繁衍子嗣,不会一味地沉溺于男色中,依宁熙帝对他的宠爱,指不定也能混过去。
  果然,妙儿望了一眼宁熙帝,见他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哼了一声:”果真只是一时贪玩?“
  魏王都快指天发誓了:”绝对的啊父皇!儿子当时收了夜南风时,只当他是戏子,也不知道是小倌啊。“
  却见蒋皇后轻声一笑,说不尽的凉意:”既然魏王搬出侧妃怀孕一事,倒也正好,那就暂时不谈魏王好男色的事,来谈谈怀孕的事儿吧。来人,将那些女子都带进来!”
  ------题外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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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绑妾
  凤藻宫的太监领着一群女子进了养心殿,在帘子外停了脚步。
  姚福寿十分惊讶,统共六个女子,十*到二十四五左右,看发髻,都是出了嫁的妇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贫寒人家出身。
  六女子唯一的共同点是,小腹已微微隆起。
  居然全是孕妇?
  “这是什么意思?”宁熙帝目瞪口呆,比刚才跟洛阳春的老板杨秀见面还要震悚。
  魏王懵住,冷汗直流,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蒋皇后望了魏王一眼,面朝皇上,说道:“这六名女子全是京郊偏僻山村的怀孕妇人,家境十分贫寒,有的夫妻两人三餐温饱都没着落,有的家中子女已经很多,不小心又怀了一胎,正愁多出来的孩子怎么养,有一个甚至是个没公婆又新丧夫的寡妇,肚子里是个遗腹子,——这些女子的肚子,与云侧妃差不多大的月份,受孕几乎在同一个月,产期也是邻近。”
  宁熙帝喉结一动,眉宇已显寒意,似是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她们全被同一个人收买了肚中胎儿,等生下来后,若是男胎,便有可能换给那主顾。”蒋皇后轻睨一眼魏王,说不尽的凉,“能找这么多孕妇备用,倒也不容易啊,魏王。”
  魏王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事,惊慌:“父皇,儿臣可没做这种事啊!”
  “这种事,当然不值得魏王亲自出马,”蒋皇后蔑道,“有云侧妃娘家的姨娘为魏王府瞻前马后就行了。”
  是云菀桐叫她生母去做的?魏王鼻梁一紧,这个女人,害死她自己不要紧,这回可算是连累死他了!
  “皇亲贵胄中生不出儿子,狸猫换太子的事,本宫也曾听说过,可没曾料到,魏王更厉害,侧妃刚刚怀上,就已经找了这么几个备用,”蒋皇后声渐硬冷,陡然一变,拂袖斥道:“亏得老天开眼,叫云侧妃没了胎,又提早让本宫发现个中阴谋,若然熬到十月生产,云侧妃生的是女儿,调换了民间妇人的男胎,紊乱了夏侯一族正宗血脉,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说着,回头朝向宁熙帝,情绪略激动:“皇上,此事太过恶劣,大罪啊!”
  魏王一把抱住皇帝腿根:“父皇,儿臣并不知情……”
  宁熙帝虽震怒没消,却也知道混淆皇嗣血统的罪罚有多重,忍住心气:“你不知情?那是云氏的意思?”
  魏王被问得一愣,若是一口回答“是”,自己虽然不见得脱罪脱得干净,至少能撇些关系,挡些龙怒,可若是这么说了——云菀桐怕是只得一个死字。
  就在魏王犹豫的一刹,蒋皇后已插了进去:“魏王还要狡辩?你堂堂王府之主,是云氏的夫主,可别说不知道云氏合谋生母在外收集男胎的事!”
  多少双眼睛望着,证据就在眼前,宁熙帝纵是再维护这儿子也是无计可施,恨铁不成钢,甩开他:“姚福寿,将这逆子和魏王府侧妃云氏关入宗人府!”
  姚福寿遵旨领命,匆匆下去办了。
  养心殿内清静下来,宁熙帝经过一晚上的突变刺激,引出旧疾,咳了几声。
  蒋皇后本想上前几步,却见莫贵人在旁边端茶捶背地伺候,不一会,皇上镇住了咳嗽,还抬头安抚两句,两人行迹看样子很是亲厚,蒋皇后默不做声,收回脚步,淡然:“莫贵人伺候皇上好些日子,手脚熟练,为人细致,妾身也放心,就不打扰,先告退了。”
  若是韦贵妃,准得捻酸,磨磨唧唧半会儿。宁熙帝目光从贵人身上移走,落到皇后身上,这个结发妻子总是这样大度宽宏,从不像那些俗气女子,只会吃醋斗气,永远不让他操心,想着,温和道:“今夜也辛苦皇后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蒋皇后眉梢不易察觉地轻微一动,却拢袖颔首,脸色一派宽和,尽显中宫宽容:“皇上也早些休息。”
  出了养心殿,漫漫长夜早已拉开帷幕,宫苑上方,冬夜寒星璀璨,宛如点缀在丝绒上的宝钻,唯独群星中的一轮明月,虽然华丽,却是孤单一个,略有些寂寞凄凉。
  蒋皇后看了眼天上明月,眉目一瞬间黯然,养心殿内的矜雅高贵和无欲无求,统统烟消云散。
  白秀惠见娘娘顺利绊倒魏王出来,却看不见她面上的喜色。
  魏王经此一夜,就算不受重罚,也再难与储君位有缘,——娘娘非但今夜亲自在皇上面前揭穿,还将这事叫人传到了朝上言官耳朵里,明天之后,朝臣们便都该知道五皇子魏王好男风之事。
  就算皇上还不死心,光凭那些言官的口水和阻碍,魏王也没提拔上来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不是该高兴么?
  到底是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的老人儿,白秀惠瞥一眼殿内,隐约见到皇上与莫贵人的亲密身影,释然了,眉一蹙,低低:“娘娘何必心烦,不过是个小贵人而已。皇上素来宠爱的女子,有几个能……”
  却见蒋皇后手一抬,打断了。
  她知道,白秀惠是想说,皇帝素来宠爱的女子,有几个能逃过她的安排和手段。
  可这么些年,她似乎已经累了。
  方才在养心殿内,皇上一如既往对她恭敬有加,可这样的敬重,她不稀罕。
  她只想听他温柔说一句“皇后今夜留下陪朕吧”。
  可这样的柔情蜜语,他永远只会对着别的女子说。
  已经死得骨头渣子都没了的许青瑶,永远胜过她这个的大活人。
  许青瑶的女儿秦王妃,只因与其母有几分相似,也让他痴迷过。
  赫连贵嫔的柔顺,韦贵妃的娇纵,都能让他动心,甚至如今一个侍疾几日的婢女出身的贵人,也能得到他的青睐。
  自己在他眼里,却永远只是作为一个贤惠正妻和端庄中宫的存在,他对自己有敬重,礼让,客气,却永远没有男子对女子的迷恋和亲昵。
  “白令人。”声音平静,跟平时一样,听不出什么太大情绪,“你说,本宫是不是不够美?”
  白秀惠错愕:“娘娘这是说什么?若娘娘都不够美,天下也没几个美人儿了。”
  这话也并不是奉承,年轻时能够从重重贵女名媛中脱颖而出,被选为太子良配,后来又能入住中宫的一国之母,相貌自然不可能平庸。
  “那,本宫一直没有生育,是不是很不讨皇上的喜欢。”依旧淡如水。
  白秀惠惶恐:“娘娘又不是不能生,只是年轻时不慎流过产,损了身子,后来皇上又极少来凤藻宫,娘娘一个人怎么生?娘娘母仪天下,后宫的皇子皇女,都是您的孩子,都得叫您母亲,便是娘娘没有亲生子女,也没什么为人诟病的,皇上从来可没说过什么,再说,娘娘如今名下还有太子呢!”
  蒋皇后不无自嘲意:“既然是美人,没有生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么完美无缺,皇上不应该倾慕于本宫吗,为什么皇上却向来只看得见别的女子。”
  白秀惠道:“娘娘相貌足够美,气质风仪也是常人不能比的,只是……”
  “只是什么。”
  白秀惠犹豫:“奴婢……不敢说。”
  蒋皇后漠道:“说。”
  白秀惠道:“男人天生都是喜新厌旧,图新鲜感的,娘娘与皇上自少年就是原配原订的夫妻,成日相对,生活平静无波澜,便是皇上有什么浓情蜜意,也早就磋磨干净,娘娘再倾国倾城,也早看得厌了。那许青瑶与皇上的生死两隔,能让皇上魂牵梦绕,赫连氏出身异域,有外邦女子的风情,能让皇上好奇,韦氏庶女出身,伏小做低惯了,大家闺秀不屑于使的蛊惑手段,她全都舍得用,叫皇上新鲜……如此一来……”
  “够了。”蒋皇后手一摆,唇角挑起一抹悲哀。
  得不到夫婿的爱,原来只是因为自己活得太长,伴随得最久?
  她面色与夜幕融于一体,毫无波动,甩袖离开。
  **
  蒋皇后夜至养心殿,在皇上面前揭穿魏王府云侧妃滑胎真相,第二天,才半天不到的功夫,传遍朝上。
  臣宦惊诧之下,议论纷纷,没料到一个低贱小倌之死,引出魏王恁大的丑闻,两笔罪过,够整个魏王府吃一壶。
  得知魏王和刚流产的云侧妃被送进了宗人府,云玄昶傻了眼,又从熟人那里听到些还没公布的风声,说魏王在外面搜集孕妇,是自家方姨娘牵的头,吓得一身冷汗。
  还不等宗人府和刑部来问责,云玄昶气喘吁吁地赶回府上,叫人将方姨娘提到家祠外,架在条凳上打了一顿,边打边骂,气得胃又疼得翻江倒海,打了一半丢下棍棒,在旁边直喘气儿。
  怜娘听到风声赶到了家祠这边,知道方姨娘帮云侧妃准备狸猫换太子的事儿,战战兢兢缩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方氏被老爷打得凄厉大叫,心里砰砰跳,云家万一受了牵连可不得了,自己还没享够福呢。
  再看见老爷紫红交织的脸色和捂着胃不舒服的样子,怜娘又心思一动,悟德明明说自己孕期不远,一两个月又一晃,仍是没点儿动静。
  她暗中揪了一揪袍子角儿,眼中光泽一闪,自己绝对不可能不能生养,莫非是老爷的原因?
  老爷虽然不至于老得不能生,但毕竟比自己年长许多,加上这些日子胃疾越发重,一生气就心下疼,身子算不上好……不能生了,也不奇怪。
  怜娘正想着,见老爷停下来,醒过神,忙上前搀住云玄昶,娇柔道:“老爷莫气了,事儿都发生了,您气坏了身子也没用,不如想一想怎么解决,别被老贱人给牵累了。”
  方姨娘趴在地上,恨恨抬起鼻青脸肿的脸,这小蹄子,刚进门时还不断讨好,又是姐妹相称又是送针黹绣品,往日云菀桐没事儿时,她对着自己也算是乖顺,这会儿一有事,竟指着自己鼻子喊“老贱人”!
  云玄昶见方姨娘用吞人一样的目光瞪着爱妾,一脚蹬上她的脸:“瞪什么瞪?说你还说错了不成?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回若是云家受了你的牵连,我准得剥了你的皮!”回头见着怜娘,总算脾气消了一点:“还是怜娘最懂我的心,每次有什么,就你说话听得最舒服。”
  方姨娘被云玄昶一席话吓得大哭:“老爷,贱妾也不知道桐姐儿有那个心思啊,她叫妾身去做,妾身就去做了,万一朝廷来提审问罪,老爷可千万帮妾身解释解释啊——”
  “方姨娘这话说的,”怜娘睨着她,“知道方姨娘脑子不好使,可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云侧妃叫你去找相同月份的孕妇,你难道猜不出是干什么?方姨娘这是拿老爷和我也当白痴在骗?朝廷也不得相信啊!”
  “你——”方姨娘气得欲呕血,恨不得封了她的嘴。
  云玄昶哼了两声,又是踹了方姨娘几腿子才平息了些怒火,脸色却发了愁,只听怜娘在耳边窸窣着:“老爷,不如趁宗人府还没来拿人,先将她送去,现在没人来问责,咱们还能当做不知道,马上撇清关系,万一等官员来拿人了,那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不要啊老爷!”方姨娘死死拽住云玄昶的裤腿:“老爷,妾身到底跟了你十多年,又给你生了桐姐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纵是念在这些上,也得救妾身这一次啊——”
  云玄昶一脚再次将她踢开,震怒不堪:“不是锦重他娘将你硬塞给我,你当我愿意收了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样子什么出身!”又叫家丁上前,将方姨娘绑了个实,让莫开来备了车子,像捆生猪一般抬了上去,然后和莫开来两人送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官员见云尚书与家中大管事亲自将犯错的侧妃生母送来,赶紧禀报了宗人令。
  宗人令没料到云尚书倒是公正严明,手脚也这么利落,直接将罪妇送了来,叫人将哭得喉咙都嘶了的方姨娘送进牢狱内。
  宗人府的门口,云玄昶见方姨娘被押进了大牢,犹自不放心,擦擦汗,将宗人令拉到一边,低声:“皇上那边可没对我有什么气怨吧?全是这贱妇为了攀附魏王府的荣华,私下跟云侧妃来往,谁想到竟帮她做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我真的是半点都不知道啊!万一皇上恼怒,还望大人帮我说两句好话,今后大人这边有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必定倾囊相助……”
  宗人令听他说得头冒大汗,只轻捋胡子,淡淡安慰:“云尚书放心,你是兵部大员,得皇上器重,有什么好怕的,再则你将犯错妇人交出来证明了你的清白,皇上应该不会多怪罪。”
  云玄昶怎能放心,魏王和云菀桐犯的不是小错,混淆皇嗣,那是大罪啊,自己的小妾是主犯,自己就算不降官除职,官运要是受到牵连,也是呕人啊,拉了宗人令的袖子不放:“大人可别敷衍我啊。”
  宗人令皱眉摇头,拽住袖子:“行了,皇上和太子那边万一有责罚尚书的意思,我一定替尚书说好话。”
  云玄昶这才舒了口气,抱拳:“多谢大人。”说罢,与莫开来上车,打道回府。
  宗人令见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于视线,变了一副脸色,转身进了衙署,匆匆走进一处办公的房间,掸一掸袖,对着上面坐着的人作了个揖,不无恭敬:“姚公公。”
  姚福寿奉了皇上的命,今儿来宗人府督促着魏王和云侧妃的审判,没想到恰巧遇到云玄昶绑妾来衙署脱罪,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知道是怕受牵连,便对宗人令耳语了几句,叫他去让云玄昶安个心。
  此刻,见宗人令回了,姚福寿呷口茶,慢悠悠地问:“怎么,打发走了?”
  宗人令点点头,一肚子疑问终于忍不住,关了房门:“姚公公可别怪下官多嘴,皇上真的不打算追究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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