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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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长官用马鞭将赵怀石的脸向上一抬,凝视好长时间之后,才蹙眉不解的问道:
  “这是谁?什么赵长史,又是谁?我可不记得你们这儿有叫什么赵长史的人。不认识。”
  那守卫傻眼了,急道:“长官您再看看,上回赵长史带着小的去营里,还给您送过几坛好酒呢。您怎么不记得他了?”
  “混账!”那守卫被一马鞭掀翻在地上,长官突然变脸:“我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收你们的好酒?来人呐,把这信口开河的拖下去。”
  “……”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众人感到莫名其妙,赵怀石在这流营村做长史少说也有六七年了,与五十里外的营地官兵不要太熟悉啊,从那个告状守卫的反应来看,很明显他们从前就是认识的,可是现在却在这里推说不识,各种原因,怕只有……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高博,只见他对此情此景只是勾了勾唇,就听那长官又来对他说道:
  “殿下,韩大人让下官来看一看这里是否有什么人碍着殿下了,若是有,殿下尽管说,韩大人自会替殿下料理才是。”
  高博看了一眼自知大祸临头的流营守卫们,摇头说道:
  “这里一切都好。无需韩大人多加烦心,他的好意本王心领便是,今后本王再此落地生根,韩大人就更加无需担忧了。”
  “是是是,此处有殿下坐镇,自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不敢来扰的。”
  看了一眼瘫在地上,被揍的奄奄一息的人,那长官也没出声询问,反正韩大人只是让他来看一看流营的情况,反正山上有贼人的事情,韩大人早就知道,只是这些贼人并未骚扰军营,这附近除了流营村之外,并无其他村落,因此相安无事多年,韩大人也没有多此一举出兵剿灭,如今他们收到风声,说是山上的贼和新来的殿下对上了,韩大人怕这个被贬来的殿下刚来就死在他的地界,所以才命他来瞧一瞧,现在看来,这殿下也不是好惹,山上的贼人未必在他手上讨的了好,那他也不必多问,直接回去复命便是。
  反正,他是来过了,并且亲自问过了,这殿下若是明明有事还瞒着不说,那今后纵然出了事,他们也有理由推脱,横竖也怪罪不到他们身上,韩大人也似乎不愿意与这位殿下正面交锋,至于这殿下带来很多人这件事就更加不用他们操心了,总不要他们来负担,将来等这殿下负担不起这么多人之后,自然会将撑门面的侍卫遣散,若是他喜欢养,那就让他养好了,耗得也不是他们的钱,一个皇子殿下,养几百个侍卫在身边,于情于理也说的过去,几百个人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随他去好了。
  “若是殿下这里没事,那下官可就带人走了。这流营离韩大人的军营可是有五十里路,下官们只怕也不能经常来照看殿下,还请殿下多多包涵,有什么事,再叫人快马去通知即可。”
  那长官说完这些之后,又对高博做了一揖,在得到高博首肯之后,才转身离去。
  指着那自知大祸临头的守卫们说道:
  “将这些玩忽职守的全都绑回去等候发落。”
  二十几个毒瘤一下子被清了个干净,村民们无一不感到快慰欢欣,在那长官带着他的人,拖着那二十个守卫离开流营村之后,村民们才发出一阵轰天的喝彩声,老少男女都抱做一团,庆贺这迟来的喜悦。
  ***
  山贼被剿之后,高博才腾出手来整理了一番流营村的民众。
  有左翁从旁介绍点评,统计出了三百九十多口人,每个人的名字和身份来历全都被左翁花了数个日夜整理成册,献给了高博。
  高博将前后百来张纸随便翻了翻,只对左翁问道:
  “这里面可有精通房屋建造的?”
  左翁一愣,然后才点头说道:“有。”
  跟着上前,将书册翻到了那一页,指着书页说道:
  “就是他,与吴肇同为我的学生,吴肇善养马驯马,而另一个学生殿下也见过,那晚随老夫一同入内的就是吴肇和他——汪梓恒。他家是祖辈修葺建造宫室的,袁氏一案的被告是袁皇后的亲弟弟,贪污了建宫的赃款,以次充好,建造出了一座空有外形,却不堪沉重的迂腐工程,还未建成,就造成多出坍塌,造成多人伤亡,圣上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下官查到皆因着袁国舅私吞赃款而至,梓恒便是证人,谁知,便是这事令我判了袁国舅的罪刑,可是,判过罪刑之后两日,圣上就为袁国舅的那笔赃款提出新的来源证据,证明了那款项并未被吞,我因此事获罪,被摘冠流放,梓恒也因此受牵连。”
  对于当年这件事情,高博隐约有些印象,对于皇后袁氏的娘家人在外多仗势欺人的传闻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只不过,袁家人都很会在圣上面前装可怜,装善良,圣上总是念及皇后之情,对袁家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了什么错,也抵不住皇后袁氏的枕边哭诉,只要不是军国大事,尽量也就给他们平过去了。却没料到竟无形中害了这么多人。
  高博听完了左翁的话之后,便点点头,说道:
  “行吧。明日烦左翁带他来见我,既然要再此落根,总是住在帐篷里也不是事。”
  左翁领命而去。
  高博去给华氏报了平安之后,母子俩聊了几句,然后才回到帐篷,蒋梦瑶已经将炭火烧的旺盛,帐篷外严寒逼人,帐篷内温暖如春,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蒋梦瑶就上前来替他解了外面的狐裘披风,让他坐到软软的床铺之上,蒋梦瑶给他脱靴脱袜,将他的脚放入温度适合的木盆之中,高博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对蒋梦瑶说道:
  “啊,娘子你这般贤惠,为夫今后势必是要享大福的。”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享福什么的都是相互的嘛。”
  两人相视一笑,高博干脆往后躺去,一天一夜没睡觉,铁打的身子也是累的慌,躺在软软的床铺之上,耳中听着帐篷外的呼呼风声还有帐篷内细微噼啪的烧炭声,静静的,温馨极了,叫人眼皮不住的沉重起来,却仍不忘与蒋梦瑶说道:
  “明日我便找人开始设计宅院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蒋梦瑶坐在木桶旁,一边给高博捏脚,一边加热水,听了高博的问题之后,她稍稍停了下动作,想了想后,才说道:
  “想法嘛……就是要建的坚固一些,这次山贼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后怕,这一回咱们是挡住了,可下一回呢?咱们若是不好好的将自己给武装起来,将来若是来了比这回的山贼还要横的,那咱们不就要吃亏了。”
  高博有些昏昏欲睡:“嗯,娘子所言极是,有何高见尽管说。”
  既然高博让她说,那蒋梦瑶也就不客气了,直接说道:“要不咱们别建那什么中看不中用的宅院了。干脆建堡吧,建那种高耸而上,有城楼,有哨岗,有暗门,有铜墙铁壁的城堡吧。”
  高博的睡意全无,直挺挺坐起了身,看着蒋梦瑶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建城堡?
  “城堡?”
  高博公子的脑海里对‘城堡’这两个字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城墙一样包裹的铜墙铁壁形象,所谓城堡,就是有城有堡,有城,就要有居民,有居民,就要有贸易,有贸易就要有来往商人,居民和商人,就得要有衙门和军队,有了这些,那城堡不就和一个城镇一样了吗?
  是这丫头野心太大,还是他太保守了?
  蒋梦瑶见高博瞪着她不说话,不禁暗自思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哪里错了,可是,她真的只是想,既然要建,那就建一个结实牢固,旁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的堡垒,至少能让他们在经受强敌时,不至于狼狈罢了。而城堡说白了其实就是别墅吧,大一点,高一点,坚实一点,不至于办不到吧。
  可是瞧高博这一脸震惊的模样,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八十三章
  第二日一早,左翁便带着汪梓恒和吴肇一同来到商议正事的帐篷之中,四人从早上待到中午,午饭都是由蒋梦瑶和虎妞亲自送进去的,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汪梓恒站在主案前头,埋头绘制着类似图纸一样的东西。而高博和左翁吴肇坐在一旁商谈着什么。
  高博见蒋梦瑶来了,就叫汪梓恒先停一停,让他把绘制的草稿图给蒋梦瑶看一看,汪梓恒立刻让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请蒋梦瑶走到正面一看。
  因为是草稿,所以看起来并不精细,但各处构架与幅源却能清晰可见,按照居住的房子来说,这占地是不是大了些?蒋梦瑶将图纸竖起来仔细一看,发现这房子不仅有城楼,岗哨,竟然还有好几条主要街道,街道两旁还有供居民居住的住所,高博这是想把流营村也一同搬进去啊。
  蒋梦瑶恍然大悟,原来高博是存的这个善心,怪不得要把房子建的这么大了,想想也是,做人的确不能独善其身,自己好了也该看看别人,能帮就帮一把,流营村的大多都是苦命人,背井离乡,因为皇权而要举家流放至此,永世忍受贫苦严寒,若是她们自己搬入了坚实的堡垒,却让流营村的百姓继续留在外面,那若是将来遇到强敌,或者又来一波土匪的话,那流营村的日子还是一样不好过,干脆把房子建的大一些,大家一起住进去,外围再加强加固,这样的话,才是天下大好之法。
  她没有看错高博,他真的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的人,他心中有着旁人所不了解的仁慈,责任感爆棚的男人什么的最迷人了。
  蒋梦瑶放下图纸,对汪梓恒说道:“挺好的,就是建造之时,周围的外墙一定要建造的坚固些,高一些也没关系,就像碉堡一样,铜墙铁壁,住在里面才安心嘛。”
  汪梓恒对她抱拳说道:“是。这些公子都说过了,夫人请放心,只要给在下足够的人手和石料,纵然是建天宫,在下也能办得到,更别说建这么一座城堡了。”
  高博从旁边过来,对汪梓恒说道:“人手管够,石料更是不会少你,咱们刚破了采石场,那里多的是你要的石料,你正月前且先把图纸画出来,确定了图纸之后,再做个估算,然后准备材料和人工分配,将所要用的东西皆列出来,木头和石料就地取材,其他的你且列出,在外购买便是。”
  “是。公子。”
  汪梓恒继续埋头画起了草稿,蒋梦瑶去一旁给高博布菜,说道:
  “这里离辽阳行省大概大半日的路程,这段路程多为雪覆盖,车马走来想必不易吧。”
  高博没有说话,吴肇却在旁说道:
  “夫人,这段路程虽多为雪覆盖,但若真要走,只要出了雪林,沿着官道一路向前,也没什么不易的,就是要穿过的那片雪林,林中多有猛兽出入,若是遇上成群结队的野狼,那才危险呢。”
  蒋梦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走到汪梓恒身旁去看他绘图。
  左翁也接着说道:
  “若是那雪林浅些倒还好,可是雪林绵延十里,内里隐藏凶险更是不可知,就是咱们这人畜兴盛的村落,有时也会遇上闯来找食的野兽什么的,一只两只能赶走,可多了就危险了。”
  高博说道:“雪林虽深,却也不失为一处天然屏障,若是经过,尽量人多一些,身上多配弓弩,只要不落单,总不会出大事,既然在这里居住,那就不能只封闭在此,等候营里定期送些吃食来,总要自己出去置办些的。”
  左翁和吴肇他们对视一眼,说道:
  “殿下,您是皇子,皇上下旨让您退居关外,不再入关,可咱们流营村的村民,大多都是有罪之身,今生今世若无圣旨赦免,今生今世只怕都只能在这儿过活了,哪里还想着出去置办什么呀。”
  吴肇接着说:“是啊。就是咱们想置办也没银钱啊,流放至此多少年,家底全都被赵怀石他们那些守卫榨的一干二净,可不敢再做那些美梦了。”
  高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蒋梦瑶却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疑,众人看她,她抬头说道:
  “我突然想到,其实咱们要出林子未必就要经过那片林子啊。”
  “……”
  众人皆对她递来迷茫的眼神,只有高博敢站出来说话:
  “什么要出林子不需要经过林子?不经过,怎么出?咱们不也是从那林子里进来吗?”
  蒋梦瑶让汪梓恒等一等再画,然后占领了他的位置,对高博他们招招手,说道:
  “你看这里,既然咱们要把堡垒从山下建到山上,那何不在山上造一处货台,大概……就在这个位置,然后利用索道运输,从咱们背后的这座山运输到雪林那头的那座山,再由那座山下山上山,不就可以避开雪林了吗?”
  “……”
  蒋梦瑶看着这高山峻岭的平面图,突然想起了有些爬山的风景区里,为了照顾不想爬山,或爬不动山的人,经常会有那种高空栈道或者是高空游览车什么的,从半空经过,总不会遇到什么猛兽了吧。
  几个男人全都用看上帝的眼神看着她,高博也愣住了,他发现,自从昨天晚上她和他提了城堡的事情之后,他的震惊就没有停止过,从前虽然知道这丫头有心眼儿,有想法,可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眼儿和想法会这么惊人,听起来虽然荒诞,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未必没有道理。
  “你是说,从山顶上……经过?”
  高博努力跟上她的思维,不耻下问。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图纸,摇摇头说道:“不需要从山顶,反正只是要过树林嘛,树能有多高,从山腰过就行了,这样危险系数降低,操作起来也相对方便一些。”
  高博将眼神瞥向了同样震惊的汪梓恒,只见他听了蒋梦瑶的话之后,就一直凝眉,看着图纸思考,左翁和吴肇对视一眼,说道:
  “夫人的想法真是新奇大胆,若是能建造出来的话,绝对能够造福后人,只是,这样的工程,造的出来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汪梓恒,喂,你刚才不是说,只要给你人手和材料,你连天宫都造的出来吗?来,给大伙儿造一个出来,不要你造天宫了,把索道货台造出来,咱们就服你!
  汪梓恒突然感觉鸭梨好大,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罗在蒋梦瑶身上,说道:
  “夫人,您这想法确实不错,可是还有个问题,这来回索道用何材料制成?若是用绳子运输,经过山林十里,这番摩擦运输,绳子是要每回换一次吗?”
  蒋梦瑶想也没想就直接说道:“运送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用绳索了,绳索能承受多重啊,要用钢铁。”
  “钢铁?”高博不解:“可是钢铁那般坚硬,如何做轨道呢,你说的索道,意思我明白,可是,若不用绳索,用钢铁,又如何移动呢。”
  蒋梦瑶想了想,拿起了汪梓恒的笔,汪梓恒见状,连忙将砚台给蒋梦瑶拿了起来,让她就近蘸墨,蒋梦瑶从旁边抽了一张空白的纸出来,在纸上画了几条线出来,对大家说道:
  “铁是很硬,但是可以烧熔,熔掉之后,再将之拉成细丝状,十几股,二十几股拧成一根钢绳,这样柔韧性不就有了嘛,外形像麻绳,可实际却不是麻绳,是钢绳,然后再打造两只大概像这样的轮子,中间有凹槽,可以使钢绳在凹槽中滑动,前拉后松,东西不就能往拉的那一方移动了吗?”
  蒋梦瑶边说,边在纸上用和汪梓恒相比,可以用蹩脚来形容的画技画出了两只大小不一样的轮子,然后边画边解释,见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放下了笔,又说道: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既提高了效率,从下面到山上从前要担惊受怕的走两三个时辰,现在我估计来回应该也就一刻钟吧,省时又省事,多好。”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虽然隐隐举得这个工程绝对不会像蒋梦瑶说的这么容易,肯定浩大繁琐的很,但是却无一不对这个方法的大胆性和可塑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能想出这个方法的人也是万儿分的佩服。
  高博经过震惊之后,也觉得这个法子若是成了,定是极好的,于是,问题不免更加细致起来:
  “那咱们的城堡建在这座山前,贼人若是利用对面山头的钢索,由半空偷袭我们,该怎么办?还有,两座山之间相隔数十里,有人要上山又如何得知?”
  蒋梦瑶从书案后走出,说道:
  “咱们这个钢索是方便自己的,可不是方便贼人的,夫君可见过船上的锚吗?船员用时才会将之放入水,不用时,可不都是自己收起来嘛。那钢索自然也是自己要用的时候,挂起来,不用的时候,就将咱们这头的钢索落下,置于一旁,若有人强行从山那头过来,这钢索落着,他们又如何过来?咱们的人要上山,就更好办了,用专门的响箭传递,一次只能载两人而行,这样也不怕响箭落入贼人之手,错放贼人上山了呀。”
  “哎呀,妙,真是妙哇!”左翁情不自禁站起身拍起了自己的大腿,他自诩学识渊博,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世上已无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可今日听到这一个女娃娃的见解与方法,简直感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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