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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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屋子里重新恢复黑暗,仅有的几道亮光也只是从我和德叔进来时候,破坏的小窗户里投射进来,但是也被铺子里的雾霾给遮蔽了。
  王荣华却似浑不在意,不屑道:“关门要做个什么也?要放狗?我这个鄙人不怕!”
  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老王,说‘鄙人’的时候,不用再说‘我这个’了,‘鄙人’就是自己的谦称。”
  王荣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水三先生就已经又拿出黑冰,将王桂娥等三鬼放了出来!
  “三鬼听命,并力向前,给我杀了这杂毛道人!”
  王荣华瞥了一眼,道:“关门放鬼哉?嗅嗅,淹死鬼的味道……好哇,今天就让你们这些祟物看看我这个,呃,鄙人的山门手段!”
  说话间,王荣华左手持剑,右手一翻,陡然间竟又多出来了一把小物事!
  我打眼细看时,却是黑、白、青、红、黄,五面小旗帜!
  好生熟悉!
  王荣华持旗分定,将手一挥,五面小旗帜分赴五个方位,东、南、西、北、中,白旗在西,黑旗在北,红旗在南,青旗在东,黄旗在中,然后落在地上,旗面展开,都如巴掌大小,安然不动。
  王桂娥等三鬼本来都凶恶狠戾地朝王荣华奔来,但是一见这五面旗帜落地,都是骤然止步不前,惊慌无措!
  我突然醒悟,想了起来,这是五雷正法啊!
  十四年前,汉生老爷子还有曾子娥奶奶,为了救我的命,给我施展讨亡术之前,曾经布下五面大旗,就是为了要用五雷正法恐吓刘伟。
  当时刘伟是极厉害的恶祟,现如今这三鬼却是道行尚浅的新鬼,所以王荣华以小旗,以小五雷正法,也足以令之胆寒!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护道全真,净我山门!急急如律令!”
  王荣华一声大喝,手中柏木剑朝上一指,只听“咔”的一声响,凭空竟落下一道电光,在雾霾中“噼里啪啦”乱响起来,一时间,电光火花,在五面旗帜之中,交织相连,成了四道电网,将三鬼完全笼罩在阵法之中。
  三鬼惊悚欲退,哪里还来得及!
  那电光流动是何等迅速,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轻响,那三鬼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便被轰碎了,魂飞魄散了。
  可叹可叹,为虎作伥,落得个什么下场!
  铺子里的雾霾也被那电光击溃,渐渐消散,变得澄明起来。
  但是,我却突然发现,水三先生不见了。
  我刚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王荣华和那三鬼之上,没有再去注意水三先生,没想到尘埃落定之时,水三先生居然不见了!
  王荣华也“咦”了一声,顶着大脑袋在铺子里环顾一圈,然后盯着站在门口处瑟瑟发抖的冰块儿,问道:“那个坏人呢?”
  “我,我,我不知道……”冰块儿哆嗦着说道。
  “道友,地下有冰窖!”德叔说了一声。
  “对,在下面地窖里!”我突然间醒悟,道:“老王,这铺子地下有个冰窖!他一定躲在那里面了!”
  王荣华瞪眼道:“入口在什么地方也?”
  “就在那个压塑机的下面!”我指着那机器下面的黑洞道:“就是从那里下去的。”
  王荣华快速走了过去,伏着身子看了看,然后又试着往机器下面拱,但是我们尴尬地发现,他拱不进去……
  王荣华的身子块头太大了,钻不到那个机器下面,根本无法从黑洞里下去。
  王荣华恼怒地站了起来,瞪着机器一动不动。
  我安慰道:“老王,要不,你守株待兔?”
  “非也!”王荣华摇了摇头,忽然把两腿叉开,蹲了一个四平马步,然后双手在机器上一抱,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大惊失色,难道他要把这机器抬起来?
  那铁疙瘩块头不小,少说也有几百斤重!
  德叔也吃了一惊,那冰块儿更是瞪大了眼睛。
  “起!”
  只听王荣华爆喝一声,双手往上一撑,那机器竟然真的缓缓起来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此人力气之大,不下于五叔陈弘仁!
  只见王荣华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但仍然是把那机器移到了一旁,重重丢下,轰然一声,烟尘四起,黑洞终于露了出来。
  王荣华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吐了口吐沫,捋捋袖子,正要从黑洞里跳下去,德叔却猛然叫道:“慢!”
  王荣华疑惑地看向德叔。
  德叔道:“冰窖里有什么东西,咱们还不知道,那水三先生狡诈恶毒异常,要小心下面有诈!你来把我的穴道解开,咱们一起下去,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
  “也好!”王荣华道:“鄙人的师父总是说鄙人本事是有的,就是太粗枝大叶,独自行走江湖要吃亏,鄙人十分不服,这才偷偷跑出来闯荡闯荡也……你刚才说的话就很有道理……”
  王荣华正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有股异样心悸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正要提醒王荣华,王荣华却也闭住了嘴,不说话了,而是慢慢扭头,朝那黑洞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洞里陡然飘出来一个影子!
  直冲冲往上飘出来!
  竟像是一缕烟!
  无声无息!
  王荣华一怔,然后大叫一声:“好冷!”捂着脸,身子急往后退。
  我打眼看时,赫然发现王荣华的头发上都结了冰!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那影子根本还没有接触到王荣华,两者只是离得近而已!
  等王荣华后退着,把手从脸上放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就连他的脸上,也已经起了一层霜,而整个铺子里的温度更是猛然降到了冰点!
  我惊愕地看着那从冰窖里窜上来的影子,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相貌十分秀丽的女人,只是那长长的头发,宽松的衣服,却都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还有那双眼睛,那脸上的神情,都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我,我的身子猛然一缩,就像是被一块冰刀慢慢划过了肌肤一样,瞬间就瑟瑟发抖起来。
  我甚至觉得,这铺子里的温度,此时此刻,已经到了零下!
  水三先生的脑袋在那女人身后露了出来,嘴角绽放出一丝恶毒的狞笑,道:“这是我从颍水深处挖出来的宝贝!死了已经几百年了!祭炼成恶鬼,我看你们斗不斗得过!去,释放你的怨气吧,杀了他们!”
  第五十八章 全真至宝,损人伤己
  那女鬼的目光却还是幽幽地钉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看什么看?
  难道我是这里面所有人中目标最大的人?她要先拿我下手?
  可是王荣华的块头明明比我大啊,
  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立时引来一阵剧痛,之前被冰凌儿踢中了腰窝,到现在还是一动就痛。
  “五雷归一!”
  王荣华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拿着柏木剑,朝着那女鬼一指,地上五面小旗帜“噼里啪啦”闪烁着电光,刹那间化合为一,从王荣华手上的柏木剑剑端迸射而出,直奔那女鬼!
  那女鬼的眼睛直到此时此刻,才从我身上移开,转而望向那电光!
  眼看电光就要及身,那女鬼才将身影一闪,速度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鬼魅般的速度!
  “不要逃!”王荣华大喝一声,又是拿着柏木剑一指,一道电光迸现,那女鬼又是一闪,再次躲了过去。
  电光击在地上、墙上,都是地陷墙崩,烟尘四起。
  水三先生看见这等声势,身子悬在黑洞之下,只露出个脑袋,不时的往下缩一缩,也不敢上来。
  那女鬼一连躲了三次,终于不耐烦了,白影疏忽飘过,转眼间便在地上拔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帜!
  王荣华惊道:“汝,汝个小鬼,敢拔我的五雷正旗?”
  那女鬼冷冷地看了王荣华一眼,白影一晃,又伸手拔起了一面白色的旗帜。
  这么一来,五雷正法算是彻底废了!
  王荣华的柏木剑上,再也迸射不出电光了。
  那女鬼一鼓作气,顺手又将青色的、黄色的和红色的旗帜全都拔了起来,然后一起摔到王荣华的身前,负手而立,轻蔑地看着王荣华。
  “鄙,鄙人灭了你!”
  王荣华又气又怒,手在破破烂烂的道袍里一摸,掏出来时,手掌摊开,已经多了一物,拳头大小,钵体,模样似一口倒过来的小钟,下圆而势仰,青如古玉,周身刻满了篆文,看上去古朴而神秘,一股无形的威严势压瞬间弥漫开来,就连那女鬼也收起了轻蔑的神色,冰冷的目光中变得凝重起来。
  “全真荡云磬!”
  德叔惊呼一声,道:“这,这不是全真教的镇教之宝吗?你,你——”
  德叔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王荣华朝德叔挤了挤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也不知道王荣华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只是对这全真荡云磬十分感兴趣,一个全真教的镇教之宝,该有多厉害?
  另外一点,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王荣华手里?
  这不应该要供奉在全真教里吗?
  再说,王荣华又不是掌教。
  至于磬,我历来喜欢读史,对这东西倒是十分清楚,《义山公录》“理篇”“器章”对此也有交代,它是中国最古老的石制打击乐器之一,最初常用于皇室乐器中,见于祭祀大典,神圣无比,古书称之为”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到后世,渐渐为玄门中人所用,改变了尺寸大小和模样,也改变了材质,从石头逐渐发展成“玉、金、银、铜、铁、石”六种,其中以玉质最为贵重,世称“一玉、二金、三银、四铜、五铁、六石”,刻篆文,攥法力,经营数十年到百余年不止,与帝钟相配合,法力胜强者,可达“钟磬和鸣,阴阳交和,能召十方阳德之灵,能集九地阴冥之宰,普临法会,共证斋功”的效果!
  这个全真荡云磬,一看材质就是非同寻常的玉,再看其沉积之年数,应该也不下于百年,又是全真教的镇教之宝,里面蕴集了多少全真教历代教主的法力,谁也说不清楚。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王荣华却已经平摊右掌,托着全真荡云磬抬高至额前,平平伸出,左手中指与大拇指相扣,然后陡然弹出,在那荡云磬上一击,只听“当”的一声清脆鸣音,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声波震颤空气,立时濒及那女鬼!
  那女鬼急往后撤,同时将两片薄薄的嘴唇启开,轻轻一吐,一股浓郁的黑气滚滚而出,绝非先前大刘村一干众鬼所能比拟!
  那声波撞上那黑气,立时爆出“嗡”的一声闷音!
  整个铺子如遭地震,颤巍巍晃动了几下,我两耳之中如五雷轰鸣,半天都没有晃过神来,待眼前不再冒金星的时候,我才觉得鼻子下面湿湿的,用手一摸,竟然是鲜艳的血!
  我急忙去看德叔,发现德叔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脸色略微白些而已。
  水三先生缩着脑袋,嘴唇发紫,
  奶奶的,看来是我修为不够,只有我被震出来血了。
  再看王荣华和那女鬼,一人一鬼,也都不轻松,一个是气喘吁吁,脸上血色涌动;一个是双目圆睁,怨毒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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