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蔽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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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和常小吉的手下还在海岸边等待他,谢厉没有废话,清洗掉手上的血迹,让司机开车送他去了和堂。
  和堂外面,全部是常冠山安排的人手。
  谢厉在路边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至少有十来人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即便其中一些人他根本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常冠山本来就没有完全依靠谢厉,他自己的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就算谢厉没有找到韩跃,今天韩跃只要出现在和堂外面,也没办法活着走进去。
  谢厉拉扯一下外套,他本来该穿得更正式体面一些,不过那无关紧要,他还能闻到自己手上淡淡的血腥气,相信常冠山也一定能够闻到。
  那天中午在和堂,谢厉跪在关公像前,从常冠山手里接过一柱香,上香磕头,正式成了鸿坊的兄弟。
  而杜盛莲和吴灿没能接到韩跃,原来的行动计划也取消了,单刀会风平浪静过去。
  杜盛莲借病早早离开,而吴灿当天晚上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送医院抢救不治。
  那时候谢厉坐在常冠山车子的副驾驶,听到后座常小吉接了个电话,之后常小吉告诉他身边的常冠山吴灿出车祸的消息。
  谢厉从后视镜里看到常冠山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神情平静,轻轻“嗯”一声。
  汽车平稳地沿着清水湖边的车道往前行驶,车厢里温暖而安静,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直到常冠山问了一句:“小嘉呢?”
  谢厉听常小吉说道:“我让时弘箐看着他,今天单刀会结束了才允许他自由行动。”
  常冠山抬手摘下眼镜,捏一捏鼻梁,语气无奈地道:“这个小嘉,一辈子也不懂事。”
  常小吉劝他道:“小嘉还小,你别为他生气。”
  常冠山摇了摇头,把眼镜戴回去,之后唤道:“谢厉。”
  谢厉应了一声:“常先生。”
  常冠山道:“回去哄哄小嘉。”
  谢厉说:“我知道了,常先生。”
  常冠山又继续道:“他不知道分寸你却是该知道的。他如果动手打你,你拦下来就是了,你不要动手打他。”
  谢厉沉默一会儿,说:“我没有打他,常先生。”
  常冠山缓缓说道:“他是我儿子,你懂分寸就好。”
  回到常家已经是深夜。
  常小吉陪着常冠山回去了前面主楼,谢厉一个人走向后面,远远看见二楼常小嘉房间熄着灯。
  谢厉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常小嘉如果在家里,是从来不会关灯的。
  走到一楼还没有进门厅的时候,谢厉果然看见时弘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匆忙往外面走,他看到谢厉就停了下来,跟电话那边的人再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对谢厉道:“嘉少晚上一个人开车出去了。”
  谢厉皱起眉头,问:“去哪儿了?”
  时弘箐说:“我叫人去找,刚有人告诉我看到嘉少在旗峰山,要跟代豪飙车。”
  谢厉闻言转身便走。
  时弘箐对他说:“一起吧,我开车。”
  谢厉沉着脸,说:“我来开。”
  时弘箐说道:“我比较熟悉路。放心吧,我听说何川云现在人也在旗峰山,已经请他帮忙劝住嘉少了,能赶过去。”
  坐上车之后,谢厉有些掩饰不住疲态,他从镜子里看一眼自己,双眼浮肿、肤色暗沉,他已经连续几天每天睡不到五小时了。
  可他情绪依然紧绷着,他担心常小嘉,想到常小嘉要去跟人飙车就呼吸都不畅快,而他根本不敢想常小嘉会不会出事。
  时弘箐开车开得又稳又快。
  谢厉问他:“那天他们什么时候把小嘉放出来的?”
  时弘箐回答道:“关了三个多小时。”
  谢厉抬起双手捂住脸,用力搓揉一下,“吓坏了吗?”
  时弘箐说:“嗯,发烧了,一直在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说胡话。”
  谢厉声音沙哑:“说什么?”
  时弘箐似乎在回忆,“就是‘谢厉救救我’、‘我错了’、‘不要谢厉了’这一类的。”
  谢厉静静听着,他沉默了很久,变换了坐姿,吸一下鼻子然后笑出声来。
  之后时弘箐没有再说话,谢厉也没有再问,他只是在座位上坐着,怔怔看着车窗外面。
  过了半个多小时,时弘箐就已经将车开上了旗峰山的山道。
  还没靠近时,谢厉便看到上方山路旁边一个空地上光线明亮,伴随着一阵阵激烈刺耳的音乐声。等到了空地旁边,时弘箐猛打方向盘,车轮在地面剧烈摩擦之后稳稳地在空地角落停了下来。
  谢厉打开车门下车,看见到处都是车也到处都是人,这些车开着大灯,将本来漆黑的半山照得亮如白昼,还有人点了火,火堆旁边的音箱正在放音乐,许多年轻人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搂着衣着清凉的年轻女孩,说笑玩闹着仿佛正在开一场盛大的party。
  时弘箐锁了车门,穿过车从和人群往前走去,谢厉跟在他后面,不断有年轻女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遇到大胆些的还直接上手摸他的胸。
  谢厉这时候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直到走到中间燃着火堆的大片空地,谢厉看到了常小嘉正盘腿坐在他的跑车引擎盖上,一只手拿着打开的啤酒罐,正在朝嘴里灌酒。
  常小嘉身边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一直凑在常小嘉耳边说什么,常小嘉目光看着火堆,神情阴冷,并不应她的话。
  而常小嘉对面,代豪正站在一辆改装车旁边抽烟,身边也有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一群人正在说笑。
  这时,何川云越过人群朝着时弘箐和谢厉走过来。
  今天在单刀会上,谢厉才和何川云碰过面,何川云知道现在谢厉跟着常冠山做事,而且看常冠山挺看重谢厉,于是态度也十分客气,跟谢厉招呼道:“你们来了。”
  时弘箐唤道:“云哥。”
  谢厉也道:“云哥,现在他们打算做什么?”
  何川云回头看一眼,说道:“嘉少拦不住,今晚一定要跟代豪赛一场,我已经想办法拖时间了。”说着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比赛就正式开始。”
  时弘箐看向谢厉,谢厉朝前走了两步,“我去吧。”
  第49章
  常小嘉本来是盘腿坐在汽车引擎盖上,他突然站了起来,把手里没喝完的啤酒连瓶子一起用力超前面扔进了火堆里。随着他的动作,篝火猛然间蹿高,发出噼啪响声,顿时引起周围年轻人的哄叫和口哨声。
  谢厉走到车子旁边时,常小嘉正从车子上跳下来,谢厉下意识朝前面迈了一大步,伸手接住常小嘉,抱着他站到地上。
  可是常小嘉看也不看他,伸手推开了他,转身朝旁边一个年轻人手里要了一根烟。
  那几个围着他的年轻人大多是鸿坊的小兄弟,他们今天都在单刀会上见过谢厉,看见谢厉过来,便纷纷招呼道:“厉哥。”还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概在议论谢厉。
  谢厉并不在意这些,他喊了一声:“小嘉。”
  常小嘉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凑近了旁边一个人的火,点燃了叼在嘴里的烟。
  那个女孩并不认识谢厉,她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谢厉一番,然后抱住常小嘉手臂,娇声问道:“嘉少,他是谁啊?”
  常小嘉这才把目光落到了谢厉身上。
  谢厉看起来实在有些憔悴,一身衣服穿了好几天了,只匆忙换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有条伤口,是用刀刮胡子时不小心留下的,而脖子上的咬痕还依然清晰可见。
  常小嘉其实看起来也并不好,几天不见谢厉就觉得他人瘦了一圈,本来就宽松的连帽卫衣穿在身上更显得松垮垮,大概因为两条腿太细,牛仔裤也折皱着并不服帖。
  “你是谁啊?”常小嘉问谢厉,语气冷淡。
  谢厉看一眼常小嘉被抱住的手臂,温和而平静地说:“小嘉,跟我回去吧。”
  常小嘉手指夹着烟,皱眉说道:“有病。”他转身要走开。
  谢厉伸手抓住他手腕。
  常小嘉立即将燃烧的烟头对准谢厉的手背按了下去,那瞬间即便在嘈杂的环境中,也能听到“滋”一声响声,伴随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蔓延到空气中。
  那女孩吓了一跳,收回搂住常小嘉的手,愣在原地。
  谢厉却只是狠狠皱起眉头,抿紧嘴唇,并没有放开抓住常小嘉的手,他说:“小嘉,乖,跟我回去了。”
  这时候,代豪带着他三四个手下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还没走近便大声喊道:“哟,这又来了个老熟人啊?”
  谢厉松开握住常小嘉的手,挡在了常小嘉前面,冲着代豪笑了一下,说道:“豪哥,好久不见了。”
  代豪主动过来挑衅常小嘉,顿时吸引了空地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就连音乐声也被人刻意关小了,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有人跳到了汽车顶上想要看热闹。
  常小嘉不说话,只阴沉地看着代豪。
  代豪似笑非笑地说道:“别,我可不是你哥,你不过是常小嘉的一条狗,你我人狗有别。”他说完,身后围着的一群手下全部都笑了起来。
  谢厉听到不少人低声议论,不过他并不在意,也不生气,只说道:“这么看来,你腿是完全好了?”
  代豪一听到谢厉提到他的腿,笑容都变得狠戾了几分,“是啊,我腿好了,今天该收拾你们了。”
  谢厉说:“常小嘉不跟你赛车。”
  常小嘉冷眼看谢厉。
  谢厉不打算与代豪纠缠也不想惹怒代豪,他现在只想立即带常小嘉回家,把他哄好了抱着他安安稳稳睡一觉。
  代豪闻言哄然笑道:“怎么这就怂了?常小嘉你是要急着赶回去陪你的狗睡觉吗?”
  常小嘉冷冷说道:“你不用管我要不要回去陪我的狗睡觉,反正我要先把你这条瘸腿狗的另一条腿打断。”
  代豪的手下顿时怒道:“你说什么?”
  代豪阻止了他们,冷笑着说道:“嘴上逞能有什么用?等会儿谁打断谁的腿!”
  说完,代豪带着人走开了,围观的人群自然也散了。
  谢厉根本没打算让常小嘉去跟代豪赛车,他想如果常小嘉不听话,就直接把人抱走,刚要回转身抓住常小嘉时,突然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在深夜里还戴着一顶棒球帽,混迹在嘈杂的人群中,正从一个人手里收钱。他就是之前谢厉曾撞见过在风铃酒吧卖新型毒品的人,自从那次被谢厉他们赶走之后,就再没有在酒吧出现过。
  谢厉对于他贩售的新型毒品一直耿耿于怀,那是之前在市场上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也没有大规模贩售过的。不只是海港市,俞正坤向他确认,这种毒品在国内其他地区甚至国外都没有出现过。谢厉很想知道他毒品的来源渠道,并且也怀疑当初陈海蔓追查的贩毒线索,就跟他卖的新型毒品有关系。
  那个年轻人收了钱便钻入了人群之中。
  谢厉下意识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不敢太过明显害怕惊动他。
  “谢厉,”时弘箐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厉道:“稍等,”他继续往前走去,推开挡住自己的人,却发现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不见了。
  他或许是把帽子摘了,或许是钻进了某辆车里,反正就是从谢厉的视野里突然消失了。而这时候,谢厉听到了周围所有人都在大声地欢呼和吹口哨,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砸碎酒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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