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焚箱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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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孟劲松心下疑惑,朝沈邦招了招手。
  沈邦小跑着过来,动作敏捷如猴。
  孟劲松指神棍:“他嘴里念叨什么?”
  “哦,他说,大家没准都被蒙蔽了,白水潇对寨子里的人撒谎了,她应该不是在这里落的洞。”
  孟劲松一怔:“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没有?”
  沈邦面上发窘,觉得说不出口,这也是他没有立刻过来汇报的原因:“他说……他用心感受了一下,心里没波动,所以这个洞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孟劲松没好气,可说来也怪,打发走了沈邦之后,这说辞老在脑际打转,再联想到先前邱栋说的,竟越发觉得此言有理:白水潇这人满嘴谎话,面子和里子相差太大,关于她的任何信息,都该再三求证、不能轻信。
  他出了山洞,朝那半秃老头招手,那老头觉得贼有面子,过来时走步带风,一脸骄傲。
  孟劲松问他:“白水潇在这儿遭了风落洞,有旁人看见没有?”
  老头连连摆手:“妹(没),妹有,洞神偷摸摸干的,哪能叫旁人瞧见。”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这个洞?”
  “在仄洞口找到一只狭(鞋)子嘛,后来白家妹伢自己也说在仄嘛。”
  没人看见,自己说出来的,那鞋子,会不会也是自己脱在那的?
  孟劲松沉吟了会:“在那之前,她都正常,就是那天之后,跟从前不一样了?”
  老头点头如捣蒜:“豆豆(对对)。”
  顿了顿又补充:“她嘎嘎也说,送她走的时候还好着咧。”
  送她走?走哪?孟劲松没听明白。
  老头起劲地解释:“她嘎嘎该(家)在老山岭,她那趟是去嘎嘎那走亲戚,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嘎嘎送她走的时候她也好端端的,就是回到寨里,坏了。”
  孟劲松觉得有点头绪了,他重又看向洞口:“这洞离你们寨子那么近,白水潇之前,有别的姑娘落过洞吗?”
  “妹(没)呢,”老头又兴奋了,“我们都妹(没)听说过啥叫落洞,是她嘎嘎请来了老司,说要跟洞神干架夺魂,我们才晓得。大家都围来看稀奇,后来妹(没)夺回来,她嘎嘎都哭栽过去了。”
  “那现在,她嘎嘎人呢?”
  “死咧,头年冬上死的,冷,年纪大咯,没熬过去。”
  一个老人家,都哭栽过去了,挺真情实感的,跟白水潇合谋演戏的可能性不大,看来,白水潇出事,是在老山岭回旯窠寨的这段路上。
  “老山岭在什么地方?”
  这太考验老头的地理了,老头张着嘴,不知道从何讲起,好在边上有那机灵的山户,很快就把这儿的地图取了来,一式两份,一份是通行样式的,一份是山鬼自己的。
  老头看不懂比例尺,识字也有限,自然更喜欢山鬼那份,山头是山头树是树的,好认。
  他眯缝着眼,指甲里带黑的粗糙指头在图面上来回划拉着,时不时一惊一乍:“呦,仄不是地漏天坑嘛?哎呦,仄河下雨天水大咧,我头年赶集,差点遭水冲了……”
  孟劲松满心不耐烦,又不好催他,正焦躁着,老头的指头在一处用力戳点了两下:“仄,仄块,应该就在这附近。”
  孟劲松循向看去,心头升起一股子异样来:“你确定?”
  老头很自信:“我在山里活几十年了,奏(就)仄,奏是仄。”
  孟劲松一颗心擂鼓样跳。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老头指的位置,已经越过了传说中苗民的大小边墙,和山谱中悬胆峰林所在的位置,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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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孟千姿说一般的量放不倒她,倒也不是托大。
  她自小就接受七位姑婆严苛训练,服食无数山珍药草,受伤比普通人能扛、愈合来得更快,对一些毒瘴迷烟的领受力也更强些——只要不是像昨晚那样、大量提纯的粉末骤然对着她直喷。
  这“高香”是山里一种极罕见的蛊木所制,传言中,苗蛊多是用蛊虫,唯独情蛊需要用到蛊木,概因这种植物有致幻和迷惑、操控人心智的作用。
  不过正如白水潇所说,剂量很难控制且因人而异,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痴傻,所以只能尽量原始,缓烧缓放,九根高香看着吓人,其实都极细,又烧得很慢,近中午时,第一轮才堪堪烧完,而这对孟千姿来说,等于是毛毛雨湿其表面、还不能入皮肉肺腑,虽然看起来眼神水润迷濛,整个人有点神思恍惚,但白水潇试探性地问她“你是谁”的时候,她还是很精准地回了个“你姥姥”。
  气得白水潇吩咐金珠银珠又给她加了两根。
  这寨子偏僻,方圆十几里都没住户,孟千姿先中迷烟,又被捆得严实,现在还烧上了“高香”,可谓三重保险,白水潇并不怕她逃跑——反正根据第一轮的反应来看,这高香不到黄昏是不会有大效果的,白水潇没那耐性在边上杵着,关门落锁之后,带着金珠银珠径去忙自己的了。
  孟千姿嘴上放肆,心里天人交战:再这么烧下去,她的筋骨就吃不消了,她已经出现轻微幻觉,总觉得墙根处有一列细细蚂蚁正高爬向墙面,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特么“人”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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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这么甩招走人,她又极其不甘心:连幕后主使是谁都还没探到,还搞得鸡飞狗跳,实在不甚光彩,而且,她这趟深入敌后,不全白费了吗?跟被绑架着玩似的。
  她思前想后,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再摒一摒,等一等,没准那幕后主使沉不住气,会来见她呢?又没准孟劲松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有他动手,她何必费事?
  ……
  午后四点多,日头西斜,透窗而过,恰笼在孟千姿身上,她昏昏沉沉睁眼,看到全身都是密簇火焰。
  这高香委实厉害,她恍惚知道这还是幻觉,但又止不住觉得身上那火头碍眼,忍不住伸出手去拍打,这一打两打,竟专注起来——要知道,遭了幻药迷烟的人,最怕专注,人心如同根苗,本该长在实处,若专注在幻处,那就是从现实中被起了根,如果心念不坚,再被别有用心的人一勾带,就容易跟着走。
  打得正急,有人推她肩膀,有个听着耳熟的男人声音叫她:“孟小姐!孟小姐?”
  孟千姿好奇地回头。
  真怪,看身形、肩宽、骨架,是个男人,但他脖子上头架着的,却是个溜光瓷白的肉球,他身周以及半空,都是抖动着小翅膀的薄薄人脸,那些脸她都认识,有孟劲松的、辛辞的、大嬢嬢的、二妈唐玉茹的、甚至白水潇的……
  那男人向她说话时,时不时会有人脸嗖一下飞过来,面膜般贴到肉球面上,又嗖一下揭了飞走,第二张人脸又贴上来,于是跟她说话的主角总是在变,上半句是七妈在说,下半句就换成了柳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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