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瑞敏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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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后?疆北,将军府
  立春刚过,晨曦的天光便亮的早了许多,明玉轻轻推开门,端着盛了温水的银盆走入房内,听见里间传出固伦瑞敏公主的咳嗽声,便知公主已经醒了。
  轻轻撩开锦帘,明玉缓步行入房内,见固伦瑞敏公主正将一块白色绢帕往枕头下面塞。
  “老祖宗,水已经倒好了,奴婢扶您起来洗漱。”明玉行至床边,伸手便要挽扶。
  固伦瑞敏并没有递手给她,只道:“叫青玉过来伺候吧,你去前院将福晋唤来,我有话跟她说。”
  明玉立刻应声,转身出去将妹妹青玉唤进来伺候,自己向着前院去寻东果儿,待东果儿随着明玉进门时,固伦瑞敏公主已经整理好妆容,坐在炕沿翻看经书了。
  东果儿进门时,正瞧见青玉将一杯酥油茶端在固伦瑞敏面前,便走过去伸手接过油茶碗,对青玉道:“你去吧,这儿有我伺候。”
  青玉将茶饭交给东果儿,行了礼,缓步退出门外。东果儿坐在炕沿上,小心将油茶一点点吹凉。
  固伦瑞敏望着东果儿,片刻,轻声道:“我想这两日就启程。”
  东果儿听见固伦瑞敏公主这么说,握着银汤匙的手顿了顿,绣眉紧蹙,抬眸看向固伦瑞敏公主问:“额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去一趟京城,去瞧瞧我皇嫂。”固伦瑞敏公主说的轻巧,仿佛这件事与饮水喝粥是一样简单自然的事儿。
  “额娘……”
  轻抬了下手,固伦瑞敏公主打断了东果儿下面的话,明亮的眸光,始终平静温和,抬起手,将东果儿鬓边的一缕头发拨至耳后:“这些年,你也生了好些白发。”
  东果儿垂下眼帘,紧紧呡着唇,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固伦瑞敏公主继续道:“你不用着紧我,我入京就是想去走走亲戚,几十年了,我再不去,与我一辈儿的老人儿,怕是再也见不着喽……”
  东果儿没在说什么,默默地点了下头,掩着唇出去安排了。
  隔日,东果儿替固伦瑞敏公主收拾好了行礼,本欲跟着同去,固伦瑞敏公主谁也不带,只点了明玉和青玉两个常日伺候她的丫头,并路上赶车的几个几个小厮,连葛吉泰派来护送的亲兵都一概退了回去。
  东果儿和葛吉泰双双站在乌阔台哨卡城楼上,望着固伦瑞敏公主的马车进行渐远,东果儿在忍不住伏在葛吉泰胸口痛哭失声。
  “我今日清晨给额娘收拾行李时,从额娘的枕头下面摸出一块带着血的帕子,额娘此番入京,怕是……怕是……”东果儿说至此,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
  葛吉泰也红了眼圈,手温柔地拥着东果儿的肩膀,沉声道:“额娘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怀儿……”
  ————
  怀袖帮着福全将最后一个酒坛子搬上车,掸干净身上的尘土,转身回至院中,却见裪儿正坐在一树桃花下望着棋盘发呆。
  怀袖走至近前,探头瞧了眼那副残局,好奇问:“裪儿你今日不用去听夫子讲学么?”
  裪儿抬脸,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望着怀袖,噘着小嘴道:“不是我不想去,是夫子不让我去。”
  怀袖皱眉:“为什么?是不是你又调皮了?”
  裪儿摇头:“昨日夫子讲释《道德经》中的养生主一篇,却跳过了开篇,直接从‘庖丁为文惠君解牛’讲起,孩儿问夫子为何不讲开篇,夫子却说,开篇于读书人修养无益,孩儿与夫子辩驳,接过就被夫子赶回来了。”
  怀袖笑问:“你是如何与夫子辩的?”
  裪儿微眯了眼,表情认真道:“夫子说开篇庄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此番乃劝解人不必追求学问,是以延误读书人之误读。
  孩儿说,读书不应以偏概全,庄子开篇种在后面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意思是教导人做事当顺应自然之理,如此方可护卫自身,保全天性。”
  将这一番话说完,裪儿抬起明亮澄澈的眸子望着怀袖问:“娘说,裪儿说的对么?”
  怀袖轻轻点头:“裪儿说的的确是没错,可村子里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你整日独自一人,不觉得孤单么?”
  怀袖话刚落,从屋里出来的映雪笑着插话道:“要我说,学堂里的夫子,还没小主子读的书多呢,不去就不去,没啥大不了的!”
  映雪说话时,将手中的木箱给怀袖瞧,笑道:“你看看,上月初福全刚买回来一整箱蜡,这才过了过久,就见底儿了。”
  怀袖回头望向裪儿,裪儿却调皮地冲着怀袖吐了吐舌头,蹭到怀袖身边,抱着怀袖的胳膊笑嘻嘻道:“上回姨娘送来的那些书,孩儿都读完了,下次福公公进城时,再让姨娘送些书来吧。”
  怀袖疼溺地点了下裪儿的鼻尖,笑嗔:“你个小书虫,送多少书来都不够给你啃的!”
  裪儿呲牙一笑,露出脸蛋儿上两朵深深的梨涡,探身从桌上拿起书卷往怀里一踹,纵身向门口一跃,顺带吹了声响亮亮的口哨。
  哨声刚落,从屋子侧面窜出一条白色的影子,追随着裪儿矫健灵动的身子奔出门外,转眼,一人一虎两条活泼泼的影子一齐不见了。
  映雪将还没晾晒好的茶也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木架上,笑道:“小主子这份爱读书的性子,可真真儿地跟主子一模一样,若是在城里,恐怕早就被传做神童喽!”
  怀袖却道:“读书是好事,可明白事理,至于求取功名,我却并不想裪儿谋求官途。”
  说至此,怀袖轻叹:“一来,裪儿的身份与旁的孩子不同,二来,仕途复杂,人心叵测,我只望他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做些他喜欢的事就好!”
  怀袖话落,门口闪入一个青衣素衫的身影,接着怀袖的话笑道:“好个懒惰的娘亲,孟母为其子三迁其居,你这为娘的倒好,专教自己的孩儿不思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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