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伴驾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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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梆梆……”又传来了一阵缓和清脆的更板敲击的声音,怀袖细细地数了一下,脸上露出欣然笑意,再一次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妆容仪表,才悄声开了门儿,捏脚移至院子后角门,轻轻摸了摸,门已*上。
  怀袖细细听了听四下的动静,只有几声孱弱的早虫儿的名叫声,身子一纵,抬腿飞身越墙而去。
  平日修剪秀美的树木,夜里变成了一团团黑色的暗影,幸而星辰缭绕的夜空降下些许柔和的光,为夜色蒙上了些许温馨的流岚,萧肃之色便没有那么浓厚了,怀袖很快寻到了泰池旁边的小石子路,这条小径与泰池以及泰池畔的温汤。
  虽然是一条狭窄的小径,但却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圆滑的各色鹅卵石铺设而成,两旁石柱内的竹辉映照在光洁的石子上,使得整个路面如天上银河中闪烁的点点星光,缭绕迷蒙,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怀袖脚上踩着薄软的绣鞋踩在已经降下夜露的石子上,略微有些湿滑,但此时她的心境欣然雀跃,便觉得脚下湿滑的石子煞是顽皮可爱了。
  岔路出现时拐下南边的那一条,走不远便看见一个小巧的垂花门儿,或许是因为泰池原本就是半开放的景致,搁着远近不清的草木,怀袖隐约可见温汤宫中橘色被夜雾稀释过的柔光,飘渺地如同月宫仙境,逸然幻丽。
  怀袖虽然觉得此出的夜景格外幽然美妙但脚下却顾不得停留,因为此时心心惦念的唯有那一个人。
  走至石子路的尽头,与映雪说的一样果然出现一个垂花门,更庆幸的是垂花门居然还是敞开的,或许是这里位置偏僻,又没有哪位宫主居住,上夜的守卫没在意的缘故吧。
  怀袖心中如此想着。越过垂花门,鼻息间便若隐若现地嗅到阵阵淡然甜香。
  入夜的睡芳榭,真如其名字一样,成片的二月兰正直盛然绽放之际,此时是初月,天边一勾新月倾斜下淡银色的光色,抚摸着夜晚浅眠的二月兰淡紫色的裙摆,又仿佛撩拨着一片浅紫色的水波,泛起迷蒙的水雾,有种朦胧不真切的美。
  此时,四下安静极了,连虫儿都睡去了,怀袖沿着二月兰花丛中的曲径缓步漫行,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花朵可爱的头顶,花瓣以及叶尖凝结的露珠儿粘连在手指上,传来阵阵清凉。
  这样宁和的感觉让怀袖的心情格外的轻松,自从进宫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消失已久的平静和婉又复归心田。
  此时的睡芳榭一眼望去,蓝汪汪一片毫无遮拦,中间夜雾流岚中未见有人,“容若或许还没来吧。”怀袖轻声嘀咕了一句。
  正想着,突然瞧见手边的一片叶瓣轻轻抖动了几下,又仿似蹒跚挪动,怀袖俯下身凝神看,却见枝桠上原来停落了一只被夜露打湿了翅膀的凤翅斑斓彩蝶。
  想是晚上的露水重,湿了翅膀飞不动,又或许夜晚凉意浓冽,使得这小东西无力飞翔,怀袖浅笑着将那只蝴蝶放在温暖的手心里,用手指轻轻地擦拭去它翅膀上的露水。
  那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怀袖手心的温暖,也格外眷恋地安心落在上面。
  看着这个暗夜小精灵,心中徒然浮出想起李商隐那首有名的《琴瑟》隧顺口吟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刚吟诵完前半阕,稍作缓和,便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继续吟诵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万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沉稳,略带沙哑的熟悉的声音,怀袖听了心里砰然悦动,赶忙转回身,却诧然呆立住了。
  头顶上柔和的星子温和地洒下片片清辉,身后倾然长身而立的男子身着月牙黄的长衫,不知何时翩然立于怀袖身后。
  等回过神来,怀袖赶忙跪地施礼道:“请皇上赎罪,怀袖不知圣驾至此……”
  “起来吧,朕随意走走,并没叫回避。”康熙声音温和,脚步越过怀袖的身子向花丛深处走去,顺口说:“既然遇见了,就陪朕走走吧。”
  怀袖不敢多言,赶忙起身跟在康熙身后。目光却不由得四下张望,再无他人。
  “你刚才口中吟诵李商隐的《琴瑟》,你喜欢他的诗词?”康熙似漫不经心寻问道。
  怀袖赶忙回道:“回皇上,奴婢不是特别偏爱李商隐的诗词,只刚才触景而发,偶然想起了这一首。”
  “触景?所触何景?”康熙听了觉得有趣,回转身子看着身后的怀袖笑问。
  怀袖便将手缓缓抬起来,展开手掌在康熙面前。
  康熙借着星辉凑近细细看,发现怀袖手心里竟然落着一只蝴蝶,诧异之余目光再次飘向怀袖。“这个时候,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怀袖浅浅笑了笑说:“我与它也是巧遇,刚才路过那片花丛,就见它落在叶片上,想来是夜露凝重湿寒,它飞不动了,我就把它放在我的手心里暖着。”
  康熙闻听了轻轻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刚才你吟诵的那首《琴瑟》,诗句开头便点了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我看过的旧书中许多原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恰巧翻看了一些注解,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你怎么看呢?”康熙问。
  怀袖略想了想说道:“奴婢以为,它确是不同于一般的咏物体,可也并非只是单纯‘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它所写的情事分明是与瑟相关的”
  “哦?”康熙平日里酷爱诗词歌赋,闻听怀袖此一番开头的话便觉得颇有见地,目光顿时兴致盎然,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与怀袖并肩缓行。
  怀袖继续说道:“诗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尔云云。其实不然。‘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此诗人之痴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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