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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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嫣进来跺了跺脚,卸下肩头的斗篷:“雪是停了,可外头竟比昨儿还冷。”麦冬接了过去搭在那边龙门架上,凤嫣隔着帘子往里头望了望,低声道:今儿可如何了?”
  麦冬道:“好多了,刚醒了,正在里头瞧账呢。”
  凤嫣一听,忙撩帘进去,果见凤娣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摊了满满一桌账本,凤嫣道:“刚好些又劳神,横竖还有几天才小年呢,你忙什么,再说,这些事交给下头就是了,若似你这般事事亲力亲为,岂不要活活累死。”
  说着又道:“那天你可把我吓的不轻,睡觉前还好好的,不想半夜里竟说起了胡话,我唤清儿进来掌灯,就见你满脸通红,嘴里喃喃有词,仿似中了魔,一摸身上,烫手的热,不敢惊动东正院,忙让麦冬去寻忠叔,到底忠叔年纪大有见识,只听你这症状,拿了咱们家的安神定惊散,冲了半碗给你灌下去,这才安稳了,谁知转过天又发起热来,倒是病了这些天,今儿才好些,该歇养着精神才是,怎又瞧账,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好歹也得替你自己想想,弄垮了可没人替的了你。”
  凤娣拉着她的手坐下:“不妨事的。”
  嘴里是这么说,那天可真把凤娣吓着了,别管她胆子有多大,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生生就撞死在自己面前,那情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瘆的慌,夏守财临死瞪着自己的目光,就仿佛地狱里的恶鬼,她也没想是这个结果,她从没想过害人,她只是尽自己所能自保,却没想到夏守财会选择当堂撞死。
  现在她都不大敢想当时,一想就觉的怕,可她不能怕,自己若是怕了,余家怎么办,庆福堂怎么办,好容易过了眼前的难关,庆福堂百废俱兴,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难等着自己呢,她若怕了,余家也就没指望了。
  更何况,夏守财害余家在先,若论人命,夏家早欠了余家一条,现在夏守财抵了命,也算罪有应得 ,自己怕什么。
  想到此,忽生出一股无畏来,抬头笑了一声道:“姐姐莫忧心,妹妹好着呢。”
  凤嫣然就着亮儿端详了她半晌而,见气色果然好多了,才略放下心:“你说你怎么这般好强,那天回来还跟没事儿人一般,跟我说说笑笑的,我竟不知道外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若是跟我说说,也强过闷在心里,你才多大,慢说你,前年河沿子里溺死了人,咱们铺子里一个伙计正赶上瞧了一眼,都病了大半年呢,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再说,延寿堂夏家怎么害的咱们家,如今府衙大人可审了个水落石出,若不是他害人在前,哪有如今的报应,便到了十殿阎罗哪儿,也的讲个理儿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也寻不到你头上。”
  凤娣叹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十殿阎罗,更没鬼神,这些都是人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算了,不说他了,事儿过去也没后悔药吃,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且忙活咱们家的事儿是正理儿。”
  凤嫣道:“这才是,你呀,瞧着挺机灵,有时候却爱钻牛角尖,对了,咱们冀州府的八个铺子,如今都揭了封条,你打算啥时候开张啊,我听见说,那些跑了伙计可有不少回来的呢。”
  凤娣道:“不急,再过几天就是小年,腊月也快完了,大正月里也没人吃药,正好给我腾出空来,我还得想想,咱们家虽有八个铺子,我瞧了瞧,赚银子的不过三家,另外五家有两家勉强维持,剩下的三家就今年一年便亏了上万银子,论说咱们冀州府不小了,可药铺就那么几家,咱们家的庆福堂又是百年的字号,早有口碑,便有个青黄不接的淡季,也不至于赔吧,这事儿势必要弄清楚,明摆着赔的买卖,可不能干。”
  凤嫣忙摇了摇头:“这些你可莫要问我,我一听脑袋都疼,什么赔不赔的,我越听越糊涂。”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我不问你,回头我问忠叔……”
  姐俩正说着话儿,麦冬端了药进来,凤娣一见那乌漆墨黑的药就皱眉,凤嫣见她那样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哪就这么苦了,快着趁热喝下去,这药可不能凉了。”说着亲手接过递给她,盯着凤娣捏鼻子灌下去才放心。
  姐俩坐着又说了会儿话,凤嫣才起身回去,凤娣这一病,凤嫣便挪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好在两个院儿挨着,中间就隔了一道腰子门,便不住在一起,来往说话儿也甚是便利,也就这么着了。
  话从短说,转眼便是小年,如今虽庆福堂还没开张,余家这场冤案却翻了过来,那日府衙门口的阵仗,冀州府有小一半人都去凑了热闹,便没去的,那些回来的添油加醋的一说,还有谁不知道这档子事儿。
  药行里的几位自是早得了信儿,那颗心算是安了一半,只等腊月二十三结了账,才安另一半,却也怕有什么变数,二十三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顶风冒雪的跑到余府来了,还说来了,怎么也得等上一会儿,不想刚一下轿就有两个小子迎了上来,手里提着灯照亮,嘴里别提多客气了:“我们大公子说了,诸位爷赶早来的,恐在家没用早饭,里头给几位爷备好了早饭,里头请,里头请。”
  贾青本来不想这么早过来,大冷的天,便缩在暖轿里,一会儿也得冻透了,更何况还不知得等多早晚呢,庆福堂的封条揭了,余家这难关也算过去了,虽说几万银子也不算太大的数,可如今余家刚缓过来,恐不好凑出来。
  却又想,人命官司这样的事儿都让余家大公子平了,这区区几万银子又算什么,邱思道在冀州府当了三年官儿,却最是狡诈阴险,贪得无厌,明摆着延寿堂就给了大好处,庆福堂只有家破人亡一条道儿,可硬是给余书南扳了过来,弄到最后,倒是夏守财一命呜呼家破人亡。
  虽外头都说夏守财恶有恶报,老天爷都看不惯他陷害好人,这才落得一死赎罪,贾青却不信什么老天爷,这里头定是余家大公子使了招儿。
  贾青对这位忽然蹦出来的余家大公子,真有些想不透了,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余庆来活着的时候,怎不见出来,病着不过借口吧,如今看来,这位大公子即便比常人瘦弱些,却也不像个久病之人。
  难道余庆来一早就知道余家有这一难,藏着儿子,危急时刻放出来救余家,这不扯呢吗,余庆来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这些,若真知道也不至于气死了,倒是该好好领教领教这位大公子的本事。
  存了这个念头,便给几个人拽来了余府,跟着两个小子进了余府大门,到了里头厅堂,贾青才指着那小子笑道:“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原来是你小子,怎么着伙计不干了,跑府里来当小差儿了?”
  牛黄嘿嘿一笑道:“瞧贾爷说的,小的是奴才,我们家大公子怎么指画怎么来,昨儿我们大公子就说了,叫我今儿什么都别干,把几位爷伺候好了,伺候舒坦了就是大功一件,贾爷您上座,我这儿就让小子们上饭,您先垫垫饥,我们大公子说,早上就先这么着,等几位爷结清了账,晌午八珍楼,我们大公子一早定了桌,好酒好菜的请几位爷喝个痛快。”
  旁边儿老黄道:“这么说今儿早上就能结账?”牛黄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公子的话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儿,几位爷尽管放心,您几位宽坐,小的还得去外头候着。”说着告退出去了。
  老黄凑到贾青跟前道:“老贾你经的事儿多,跟咱们几个说道说道,这位大公子倒是个什么路数,这一招接着一招儿的,真让人猜不透啊,晌午八珍楼不会是鸿门宴吧。”
  贾青坐下上下瞧了他两眼,没好气的道:“你当你自己是刘邦还是项羽,行了,别自个儿抬举自个儿了,鸿门宴也轮不上你,吃你的饭吧。”老黄只能嘟囔了一句:“轮不上就轮不上呗。”讪讪坐下了。
  早饭相当丰富,有新烙的饼,卷着酱肉,一咬一口油,那肉香老远都能闻见,直勾人的馋虫,再喝上一口碴子粥,这早饭吃的别提多熨帖了,不喜欢吃荤的,有油盐小花卷,配清粥小菜,吃下去,这一天都清爽。
  刚吃完,就有小子捧上热手手巾把儿,奉了香喷喷的小叶茶,甭说别人了,就贾青这样吃过见过的,都忍不住舒了口气,暗道,这阵仗莫不是软刀子,想赖账不成,不能,那天在余家大门外,余书南那几句话可是扔出去了,说小年必然结账,不然就砸了他余家的招牌,若是之前,还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如今余家的官司了了,这点儿事儿上若食言,以后他余书南还怎么在药行里立足。
  想到此倒放了心,也就吃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余忠一脚迈进来,拱了拱手道:“我们大公子吩咐下了,今儿还照往年的规矩,凭着几位手上的送货单结银子,账房李先生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几位吃好了,随时过去都成,晌午八珍楼,还望几位爷赏光,我们大公子恭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 19 章
  许慎之的轿子停在八珍楼外,里头的掌柜老秦头一早在外头候着了,见落了轿,忙跑过来,扶着许慎之下轿进到里头,直接上了二楼,在窗前伺候着坐下。
  许慎之抬眼看了窗外一眼,隔着明纸,白茫茫一片,倒把屋里都照亮堂了,今年的雪还真是下的勤,这才晴了几天,昨儿夜里又下上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望着明年的好年景呢。今儿可都小年了。
  这几天日子过得,真比看戏还热闹,少卿说让他一边儿瞧着,不让插手,他先头还真替余家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捏了把汗,余家这官司别瞧着简单,从泼皮张三到邱思道,没一个省油的灯,中间还掺合上延寿堂的夏守财,这官司想翻过来,不说难如登天也差不离。
  慎之这两天都在琢磨,甭说她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便换了自己,处在这种境况下,也真不知该怎么办,这丫头硬是能抽丝剥茧,扭转了局面, 按说官司了了,余家也该操持着开张营业了吧,可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八个铺子揭了封条,仍然闭门谢客,真不知这丫头琢磨什么呢,莫非有了那十万银子,想着坐吃山空。
  正想着,昨儿晚上,余忠登门送了个贴儿,说今儿晌午八珍楼邀他一叙,许慎之是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鬼精,还是歪打正着,八珍楼后头的东家正是少卿,前年少卿从南边儿回来路过冀州府,正赶上八珍楼往外盘,就买了下来,从京里调了王府的厨子来掌灶,不出半年,八珍楼就成了冀州府最有名儿的馆子,有名的好,也有名的贵,尤其楼上,这一桌顶级席面,一顿饭下来,没有几百银子,甭想出这个门儿,就这儿还得提前两天预订,不是赶上小年,还真订不上呢。
  掌柜的让伙计上了茶才道:“前儿一大早,余家就来人定下了咱们楼上的席面,少爷您来这是……”慎之啜了口茶,把茶盏放在旁边儿花梨小几上,看着老秦头笑了:“你家少爷应了余家的请,今儿也是来吃饭的。”
  老秦头愣了愣,许慎之道:“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招呼,瞥见楼梯哪儿上来的人,许慎站了起来:“大公子。”
  凤娣不想他来的这般早,拱拱手:“许东家赏脸,书南不胜荣幸。”
  慎之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几眼,不是少卿戳破,自己还真看不出这是个丫头,瞧这落落大方的仪态,真是挺有样儿的,倒不知她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除非庆福堂不开张,只要一开张,余家这位大公子可就当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慎之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就算她真能,难道就不替以后打算打算,这么抛头露面的,以后怎么找婆家啊,还是说,这丫头着魔了,这辈子就想当男人了。
  许慎之摆摆手道:“大公子请坐,不知大公子今儿邀我来是……”
  凤娣目光闪了闪笑道:“许东家难道忘了,我可是从您那儿拿走了十万两银票,余家若是翻不过身来,您那十万两就打了水漂,如今侥幸翻过身来,就得照着咱们说好的来,从今往后,我余家的买卖,许东家都占着一成,作为庆福堂第一个股东,今天这样的场合,如何能不到场。”
  慎之一愣:“什么场合?”
  凤娣道:“算是余家第一次股东大会吧。”
  股东大会?慎之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你我两个?”“谁说就你我两个,这不来了……”话音刚落,就听楼下熙攘的声音,以贾青为首上来十来个。
  凤娣迎上去一一寒暄,请各位落座,凤娣才回身道:“这位是四通当的许东家,在我庆福堂入了股,从今起,我余家的买卖都有许东家一成,虽只占了一成,却不是外人,故此,今儿这样的场合,便请了许东家坐镇,还望诸位世伯不要介意。”
  谁敢介意啊,上赶着巴结还寻不着门路呢,可着冀州府谁还不知道,四通当是新来的财神爷,有的是银子不说,后头可还有京里的大官撑着,到底多大官,虽没闹清,可开张第一天邱思道就巴巴的亲自上门去道贺,这样的体面在冀州府可没见过,不是忌讳四通当后头的背景,老奸巨猾的邱思道会这么做小伏低的上赶着,明摆着的事吗。
  做买卖的都恨不能有本钱,有了本钱,小买卖才能做成大买卖,银子才能越赚越多,本钱就是实力,在凤娣眼里,有背景有本钱的四通当,就相当于拥有五星级信用的国家银行,不用说什么,就往这儿一戳,她余家的买卖立马就上升了数个级别,她要的就是四通当的信誉,让这些老油条们安心,下头的事儿才好办。
  果然,凤娣一说许慎之是四通当的东家,坐上这些人都站了起来,都知道四通当的东家姓许,是京城里来的贵公子,可谁也没瞧见过,平常人家根本不在外头走动,上门也轮不上东家出面,所以,这真是许慎之头一回在冀州府的买卖圈子里露面,上回四通当开张,都在后头,就让下头的人支应着,这些人能不稀奇吗,纷纷跟许慎之打招呼。
  许慎之笑着寒暄一圈,看向凤娣,心说这丫头真比猴都精,自己这一不留神就让着丫头给裹进来了,少卿还让自己置身之外看着,如今可难了。
  凤娣见效果比自己预期的还好,才放了心,琢磨这事儿的趁热打铁,吩咐伙计上菜上酒,最顶级的席面真应了八珍楼的名儿,山八珍,海八珍,举凡能点出名儿的,这席面上都见得着,就是凤娣这样活了两世的吃货,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得让这帮老家伙们掏银子入股,还得心甘情愿的掏,还是那句话,擒贼擒王,只要搞定了贾青,这些人还用愁吗。
  想到此,凤娣鞠了一个罗圈躬道:“各位世伯,多凭照应,我余家才能熬过大难,家父虽去了,却丢下庆福堂,书南不敢对不住余家的祖宗,只能出面主事,书南年轻,各位都是前辈,以后还请各位世伯照应些,这杯敬各位前辈,书南先干为敬。”说着双手举起杯中酒,一仰脖干了。
  真他妈辣啊,辣死了,真不明白男人怎么喜欢喝这玩意儿,辛辣的酒液穿喉而过,又烧又辣,凤娣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酒量如何,上辈子的酒量还算可以,虽然喝的都是红酒啤酒,但还不至于一杯就倒,而这辈子她必须得喝酒,多难喝也得喝,这里是古代,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世界里想谈什么事儿,都得把酒放在前头。即使凤娣理解不了这种遗留千年仍没有被摒弃的陋习,也只能入乡随俗。
  许慎之不禁有些呆了,暗道,这丫头莫非疯了,真当自己是男人了啊,这酒虽不算烈,可后劲儿绵长,这丫头是想醉死不成,不过这一招儿倒是聪明,坐上十来位都举起酒杯干了。
  其实在座的都有些脸红,不是被酒烧的,是给凤娣这几句话臊的,余家遭难的时候,他们可是堵了人十天的门要账,如今人家不仅没记恨,这好言好语,一句一个世伯的叫着,想想自己干的事儿,真有点儿过不去。
  凤娣斟满第二杯又举了起来:“贾世伯,您跟我余家更是数代的交情,那天若不是世伯信了书南,带头回去,书南真不知熬不熬得过去,故此,这杯书南谢贾世伯。”说着一仰脖又干了。
  贾青老脸红的不行,也跟着干了,凤娣又道:“不瞒贾世伯,今儿书南还有一事要跟世伯商议。”
  贾青忙道:“大公子请说。”
  凤娣道:“凭着祖宗传下的秘方,我余家从冀州府起家,到如今已逾百年,庆福堂在冀州府虽小有名气,可出了冀州府,还有几人知道,我大齐有九州,万里疆土,若我余书南守着祖宗的产业,或许落个无功无过,但书南志不在此,我要把我余家的庆福堂开遍大齐 ,只要有人就有我余家的庆福堂,我这并非今日的酒话,而是肺腑之言,若贾世伯有意,书南想邀世伯入股,就如许东家,日后,我余家名下所有的买卖都有贾世伯的股份,年底分红,贾世伯可以随时撤股,世伯以为如何?”
  贾青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去年三月间,去庆福堂找与余庆来商谈事情,赶上外头闯进来个神叨叨的老道,说是善卜卦,能算紫薇斗数,余庆来见那老道衣衫褴褛,便起了积善之心,给了老道一两银子,让他算余家坟地的风水,还特意让人领着老道去瞧了一趟,那老道回来后说了一大篇玄之又玄的话,贾青没记住,意思倒是没忘。
  就是说余家的坟地是块风水宝地,不出两年,必会出一位能振兴家业的贵人,便有大难,贵人相佑,自当否极泰来,如今想来,这贵人难道就是余书南?
  这余书南究竟怎么想的,既有四通当,为何又来游说自己入股余家的买卖,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不止贾青,还有许贵儿,慎之跟前的长随,自打小伺候许慎之的,情分自是不同,跟在慎之跟前历练了这些年,也颇有些见识,一般的事儿都瞒不过他,这回倒想不明白。
  回了怡清院,伺候着许慎之吃了醒酒汤,才道:“那丫头倒会巧使唤人,让少爷过去,明着商量事儿,可从头到尾就听她一个人说了,少爷倒是帮她挡了不少酒。”
  慎之笑道:“你家少爷还没怎样呢,你倒替我委屈上了,得了,不过几杯酒罢了,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吃醉了露出行迹来不成,到时候少卿的十万银子可真打水漂了,就余家现在这样儿,除了这个假公子,再没第二个能主事的了,再说,这么一个丫头,也怪不易的,能帮就帮帮吧。”
  许贵儿道:“什么不易,少爷可别给她哄骗了,我瞧她容易着呢,别看年纪不大,那心眼子多的跟藕眼似的,一会儿一个主意,让人想猜都猜不透,少爷您说,今儿她非缠着贾青入股做什么?贾家的买卖虽过得去,若真论起家底儿,别说京城,便这冀州府里也数不上他啊,怎余家那丫头就瞧上他了呢?”
  慎之笑道:“这正是她的精明之处,她要的可不光是银子,银子再多若不能生银子,也没用,若不是知道四通当后头有人撑着,我想她也不会变着法儿的拉我们入股,至于贾青,她要的是贾青的本事,跟他贾家的人脉,她想做大,不仅要有银子还得有人,我可听说这位大公子对药一窍不通,你说这么个人掌了庆福堂,不找个明白人在跟前,能成事吗,贾青为人敦厚,贾家跟余家也有些交情,且贾青在那些药商里颇有威信,只要他入了股,那些人肯定都会入进来,那丫头打的是擒贼擒王的主意,说起来,真让人稀奇,就这么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主意,简直就一人精,赶明儿谁娶了她,这辈子可要小心了,不定给她算计了去还做梦呢。”
  贵儿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完了,忙道:“少爷今儿可小年了咱们也该回京了,慎之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实话,真不想回去,可过年不回去,也实在说不过去,便叹口气道:“你去收拾行装,咱们二十六走,除夕前可到京,回去早了也没意思,再有,年礼可备下了?”
  许贵儿忙道:“早备下了,就等着少爷启程呢。”慎之点点头:“你去把吴管事叫进来,我有些话要嘱咐他。”许贵儿应一声下去叫人,不大会儿吴管事进来,慎之道:“我二十六启程回京,你是这儿的老人儿了,旁事也不用我多嘱咐,只一样儿,若余府有什么事儿求上门,能帮的就帮,如今她余家有咱们的股儿,帮点儿小忙也应该。”
  管事应了出去,许慎之这才往后一靠,忽想起今儿那丫头喝酒的豪气劲儿,不禁哧一声笑出了声,暗道,这丫头还真个活宝,倒要瞧她将来如何收场。
  再回头说凤娣,就算许慎之帮她挡了不少酒,凤娣仍然喝醉了,刚在八珍楼里真是勉强撑住,才没乱了方寸,费了吃奶的力气撑回了府,一进书房就吐了个稀里哗啦,吐完了直觉天旋地转,难受的眼睛都不想睁开,也没力气再回自己屋了,就在书房的软榻上靠躺着醒酒。
  余忠让麦冬去熬了醒酒汤给她灌下去,又让她含着醒酒石,一通折腾,终是安稳了些,看着满脸疲惫之色的凤娣,余忠真心疼了,若余家哪位真正的大公子能顶上二姑娘一半,余家还有什么可愁的,偏偏是个病秧子,别说掌事儿,正经书都没念过几本,长这么大就没出过余家大门,就他那个院子一年里都出不来几趟,虽占着余家大少爷的名头,实在的一点儿用都没有,若不是二姑娘出来主事,说不准余家早倒了。
  就这么着,太太哪儿还存着私心呢,生怕二姑娘夺了大少爷的家产,就不想想,便给了大少爷,他那个身子能撑得住吗,他有本事管吗。
  正想着忽见春桃走了进来,先给余忠行了礼节,便要进屋瞧凤娣,却给余忠拦住道:“公子刚睡下,吩咐不让吵他”春桃不好进去,便在外头等了会儿人,不见醒,便回东正院去了。
  见了王氏道:“没见着人,余忠说公子睡了,让我候着,可候到现在也没见醒,老奴惦记着太太的药,就先回来了,倒是闻见了些酒气,想来今儿出去吃了酒。”
  王氏哼一声道:“以往真看走了眼,不想咱们这位二姑娘倒是个事事都能的,连喝酒都能跟男人们喝到一块儿去,赶明儿谁家认头娶个这么个媳妇儿家去,或许,她根本就不想寻婆家,打算赖在余家一辈子也未可知。”
  春桃道:“太太以往对二姑娘不说喜欢可也不至于跟现在似的,如今怎么了?”
  王氏叹口气道:“我是怕,怕余家落到她手里,到时候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春桃劝道:“我瞧二姑娘是个忠厚之人,想来不会如此,太太宽心才是。”
  王氏道:“若我再有个儿子,我比谁都宽心高兴,可不是没有吗,我这肚子不争气,就生了南哥一个,还是个病秧子,以后还不知有没有着落呢,我这两天想着过继个孩子过来,也算南哥的后儿,日后万一……也有个指望。”
  春桃道:“太太且等等的好,如今咱们余家的人命官司刚了,庆福堂可还关着门呢,府里又忙活着过年,这里外上下都是事儿,您这会儿说过继个孩子,恐不大妥当,依着我,过年开了春,再提这件事说不准就成了。”
  王氏听着有理儿,却又道:“你说二姑娘这穷折腾什么呢,官司了了,封条也揭了,还不开铺子,这么坐吃山空,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莫不是存了什么私心吧?”
  春桃道:“太太这话说的可差了,如今咱们余家里外上下,主事的都是二姑娘,能存什么私心,太太就别多想了,养病要紧。”说着从丫头手里接过药碗递了过去。
  王氏刚吃下,外头回说大姑娘来了,不大会儿帘子打起凤嫣进来,行礼问安过后,坐在下首说了会儿话。
  瞧着时候不早,刚要告退回屋,王氏却唤住她道:“你若得闲,替我去前头瞧瞧凤娣吧,刚春桃去的时候没见着,我只怕她病了,大年下的,一个是晦气不说,另一个,如今上下可都指望着她呢,没了她,余家可怎么着好呢,你让她多在意些,别累着了,就说我说的,我这里不用她惦记,好着呢。”
  凤嫣应了,出东正院去了前头书房,她进去的时候凤娣刚好些,正在那儿揉太阳穴呢,觉得一蹦一蹦的疼,这酒真是害人的东西。
  凤嫣见满屋酒味儿,先从那边儿架子上抓了把香填在香炉里,这才掉回头数落凤娣:“你说你好歹是个姑娘,怎么竟喝起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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